第36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大汉北方。
时值寒冬,漫天的鹅毛大雪纷飞落下,整个北域大地如同银装素裹一般分外美丽。
北方的冬天远比南方寒冷,道路也已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马匹是不能骑了,宋熙不得不丢弃马匹,换成步行前进。
这一日,宋熙走着走着,眼中出现一座镇子。
镇子不大,袅袅炊烟从大大小小的屋子里悠悠升起。
此时已是傍晚,冬天黑的早,行走在镇子宽阔的大街上,宋熙却是并未见到一人。
走着走着,宋熙突然停在了一家酒坊前。
酒坊不大,烛火昏暗,里面一个老妇人正在收拾,眼看着是要打烊。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啊。”
老妇人瞟到站在门口的宋熙,疑惑的出声询问。
“行路之人,路经此地罢了。”
宋熙笑了笑,就要离开。
“小伙子等等,外面这么大雪,路不好走,要不上我们家坐坐吧,等雪停了再说。”
老妇人走出酒坊,对着将要离去的宋熙喊道。
鬼使神差的,宋熙没有拒绝。
老妇人居住的宅院很是老旧,院子里满是积雪。
“老婆子,是我们家浩儿回来了吗?”
刚一进屋,一个老头子就突然站起来,颤颤巍巍的看着门口。
“不是,是路过的一个小伙子,我看外面雪太大,就把他带回来了。”
“这样啊,我听着两个脚步,还以为是浩儿回来了。”
老头很是失落,扑通一下坐回床榻上。
“小伙子,来了就别拘束着,这里还有些买着过年的糕点,你只管拿着吃。”
老妇人端着一盘糕点放到宋熙身前。
“多谢。”
宋熙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很甜很糯。
“很好吃。”
“是吗?这是我们家浩儿最喜欢的糕点了。前些年浩儿被什么天啥书院带走,说是天赋很好。”
老妇人谈起自己儿子的时候很是得意,只是宋熙却能清晰感受到老妇人话语间的失落。
“天行书院?”
宋熙一愣,没想到这么一处贫寒的人家居然可以出一位大儒士。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浩儿选上的时候,镇子还奖励了不少钱呢。只是那里管的太严,这些年,浩儿都没回来过。”
老妇人叹息一声,话语中透露着担忧与想念。
“你懂什么,能去那里是我们浩儿的福分。只有学好了本事,才能活的更好。”
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老头突然呵斥道。
“是是是,学本事,你自己不是也很想浩儿吗?”
老妇人轻哼一声,拌嘴道。
“既然发了钱,大娘为什么不给屋子修缮修缮,这屋子住着也不舒服啊。”
宋熙看着简陋的屋子陈设,有些疑惑。
“哎,家里也就我们老两口住住,要那么好干嘛。这些钱我拿了一半救济救济镇上的苦命人家,剩下的钱都留着呢,将来给浩儿找媳妇建房子用。”
找媳妇,建房子。
听着老妇人的讲述,宋熙渐渐有些愣神。
这些话语很熟悉,很亲切。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给你腾出个地方,再下碗面条,你先坐啊。”
老妇人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宋熙和双目失明的老头。
“小伙子,你是修士吧。”
沉默良久,老头子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老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猜的罢了,你身上的气息很像我当初队伍里的那些个将领。”
“老先生当过兵?”
“以前是,当年跟的蒙大将军,可惜后来,蒙大将军没落得个好结局啊。”
老人叹息。
“老先生,你的眼睛也是参军的时候……”
“是啊,当年我做的斥候,被魔修抓住亲手挖掉,所幸是捡回了一条命。”
老头情绪激动,很是骄傲。
吃完了老妇人烧的面条,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宋熙的心绪有些飘散。
长生之人,犹如无根之萍,随水而流,随波而动。
许仙有着妻儿,有着药王谷,有着归属。
杜羽有着妻子,尽管失踪,依旧有着牵挂。
师尊也有着师娘,尽管分别,心中也有着慰藉。
可是宋熙呢……
这种没有归属的感觉,让宋熙有些害怕,有些无力,有些空虚。
长生注定不能有情,不能有归属。
雪停了,宋熙没有走。
按照老妇人的说法,希望宋熙留下来,陪他们过个年。
宋熙同意了,陪着这对孩子未归的老夫妻,这一留就是一个月。
在老妇人一家,宋熙感受到了难得的年味,难得的家的感觉。
没有大鱼大肉,没有山珍海味。
有的时候,简简单单才是人生的意义。
细数这些年,宋熙太忙碌了,忙碌的宋熙都有些麻木。
“宋小子,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镇北,老妇人不住挥手,目送着宋熙离去。
“大娘放心,快些回去吧。”
尽管有些不舍,宋熙还是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这里距离北边边境已然很近,按照宋熙的判断,最多十几日的路程就可以到了。
临北镇,大汉仙朝最北边的集镇。
二十年前,宋熙踏入这里,点了六菜一汤。
二十年后,宋熙再次踏入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
“小二,六菜一汤,再给我点壶酒吧。”
菜肴上齐,宋熙摆了两双筷子,两个碗。
“师尊,干。”
端起酒盏,宋熙看着酒桌对面,仰头饮尽。
三杯浊酒下肚,宋熙却是怎么都醉不了。
越是靠近北边,宋熙的心绪越是散乱,只要一想到师尊,心境就难以平静。
额外买了几壶浊酒,宋熙上路了。
大汉边关,一座荒芜的土丘上,宋熙缓缓跪下。
在其身前,是一块树立的墓碑。
墓碑有些风化,但上面的字清晰无比。
恩师左青天之墓。
其下落款:七弟子宋熙
四弟子洛雨欣
“洛雨欣……四师姐!”
看到这个新增的名字,宋熙的眉头一皱。
取出几壶纯正的悟心酿与先前买好的浊酒,宋熙将其依次洒在左青天的坟前。
“师尊,弟子要走了,放心,师兄师姐我一定会找齐的。”
宋熙离开了。
土丘依旧荒芜,只是其上的墓碑上多了一个名字:
六弟子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