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哭
江依秋笑道：“既然小六使剑力量较重，不如就用这把较为厚重的吧。”
宋暮安点了点头，这把玄阶中品的剑的质量比上原来那把剑想来要好上一些。
解决剑的问题后，二人告辞。
御剑的时候宋暮安明显能感觉出来，这把剑确实更稳重一些。
既然上把剑不慎断了，那这把剑就取名为“不断”好了。
回到房间后，宋暮安将匣子放在桌子上，想将那把剑拿出来细细看。
刚一掂在手上，宋暮安就感慨到不愧是千秋阁出品的剑，拿在手里太有份量了，就举这么一会儿手腕就有点酸了。
不过这把剑真的很符合宋暮安的审美，未出鞘时通体漆黑，剑柄上只雕刻了几朵祥云图案，不过于花哨。
宋暮安轻轻使力将剑一寸寸拔出鞘，那寒光由短渐渐拉长，剑锋能清晰映出宋暮安的容貌，剑身上几道奥妙的道纹，就知这剑绝非凡品，至少是地阶以上。
宋暮安抚摸着这把剑，十五年前娘也曾抚摸过这把剑吗？
宋暮安隐隐有些嫉妒这把剑，因为娘的容貌曾映在剑锋上，而她却未见过娘一面，娘的手或许软软的，或许因为练剑指腹上有微硬的茧，这把剑曾感受过娘的抚摸，而她却没有。
娘也许一边端详着这把剑，一边在揣测腹中孩儿的样子，娘那时的脸上一定带着笑吧。
宋暮安擦拭掉剑身上滴落的泪，将剑装入鞘中，把剑放回匣中，却看见匣子底部还有厚厚的一叠东西，最上面是一封信。
宋暮安浑身止不住的抖起来，将信拿出来。
信封上落笔遒劲，墨笔上书着“娇娇儿暮安亲启”几字。
信封里一张发黄的纸，纸上的字虽然看得出主人在尽量的圆滑用笔，但还是力透纸张，一股奔放纵逸的气势跃然纸上。
开头四个字最是圆钝，“吾儿暮安……”
宋暮安瞬间泪流不止，急急将信纸拿远些，怕眼泪洇了字。
等眼泪稍稍止住，宋暮安就着衣袖擦干眼泪，才认真读起信来。
“吾儿暮安。”
“纵娘有千万不舍，仍敌不过身体每况愈下，娘自知时日无多，写下这封信，娘心碎如绞，并不奢求再得百年寿命，只愿吊着一口气伴你长大。”
“若你看到这封信，那么娘应是没熬住去了，娘多想这封信不被你看到啊。”
“可怜我娇娇小女儿，娘将你孤身一人扔在这虎狼环伺的世上，只求你别怪娘狠心，娘实在无力回天。”
“幸得师兄元珏子是心性纯良之人，娘将私藏的好酒尽数给了他，才换得他一个承诺，别看他其他事不靠谱，一旦承诺别人，是必然要做到的。”
“娘有无数的话想讲给你听，可惜你尚是腹中胎儿听不懂，娘还想将自创的那套剑法教给你，不过师兄说这套剑法过于凶残豪放，你一个小女儿不会欢喜，娘挑来挑去，给你留了一套《行云剑》和一套《流水诀》，它二者舞动起来很是好看，不知你欢喜不欢喜。”
“娘本来想将一些珍贵丹药留与你，又怕惹来麻烦，师兄说等你长大，他储物袋里的丹药随你挑，暮安千万别给他留情，喜欢什么拿走便是。”
“娘多想像寻常人家的母亲，娘一定用全力庇护你长大，娘认得好多字，读过好多书，学过弹琴作曲，也学过书画，虽不喜女工绣技，你若喜欢娘也能指点你一二，娘想把这辈子所学尽数教于你，你若不喜欢那就作罢，我陆霜的女儿就算无一技之长，只要娇娇儿快乐平安长大，娘什么都不求。”
“娘相信，娇娇儿在师兄的教导下，定是一个心性纯良的好姑娘，娘若看不到这一天也不遗憾，因为娘在梦里梦到过啦，和娘想的一样，娇娇儿脆生生的喊着娘，又可爱又快乐。”
“写下这段的时候娘滴了几滴泪，师兄还在旁嘲笑我，还好没将字洇了，娘想要写好多好多话来嘱托你，警惕这世间豺狼，但师兄威胁我，让我快快结尾，不让就不将信给你了，娘知道，师兄嘴硬心软，想让娘好好休息呢。”
“娘一遍一遍告诉师兄，别苛求暮安修为多精进，只要有些功夫傍身，背靠着万剑宗做后台，想也没有谁能将你欺负了去，暮安只管潇潇洒洒，做个快乐人儿。娘多怀念从前的时光，他们都说娘是第一剑修，娘知道自己只是会耍些剑罢了，昨天娘想将那柄烛光剑擦拭擦拭，谁知剑也舞不动了。”
“暮安，你别怕，这世上不平之事虽多，有千千万正义之士会去摆平它，心怀不轨之人虽多，但心地善良的正直之士更多。”
“吾儿暮安，别哭，只管大胆走下去，娘相信你，你走的道，就算路途曲折，但远处一定有极美的风景。”
“娘不争气，暮安别恼我。”
“母陆霜留。”
宋暮安流着泪反复将这封信念了好几遍，一遍一遍挨个字抚摸过去，娘也和我想象的一样，又温柔又厉害，性子洒脱却又柔情绵绵。
只是，娘也太小气了，我入了您的梦，您却不肯劳神让我梦见您一次吗？
娘，你别担心，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很好，我还有五个师兄师姐，他们像我的亲人一般。
娘，我不怕，我如今拿得起剑，刚刚筑基了，只要握着手中这把剑，我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娘，您不能一次都不来我梦里，我就想见你一面，我好嫉妒曾经见过你的人。
娘，我怎么会恼你呢，多谢娘让我降生在这世上，娘那么厉害，我想成为娘这样的人。
娘，入我梦来吧……
宋暮安哭到浑身发软，从凳子上滑落到地上，哭花的小脸贴在那把剑上，倚着凳子睡着了……
梦里的她变成了一只小蝴蝶，正在花海中畅快的飞着，然后她看见了花海尽头一道模糊的纤纤身影，她努力的朝那边飞去，想看清楚女子的容貌。
她越飞越近，看清楚那是一个正在舞剑的女子，身法矫捷，挥舞间剑声铮铮，她就呆呆地停在一朵花上，看那女子舞完一套剑法。
女子舞毕，“刷”的将剑收在身后，扭头朝宋暮安这处看来。
宋暮安瞪大了眼睛，还是看不清女子容貌，只见女子温柔一笑，柔声叫了一声“娇娇儿”。
等宋暮安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又泪流满面了。
她直起身，将匣子放在桌子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次头，“多谢娘入我梦。”
然后将信纸重新装进信封，打算放进匣子里，看到了信封下面的那叠东西。
是娘在心里说的那两本剑法，《行云剑》和《流水诀》。
宋暮安在心里想，娘，等我将这两套剑法学完，再舞给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