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愧于心
“你……”
听闻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可看着满脸苦笑的娄望，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这么做对吗？恐怕就算是最善良的人在这里，也不会赞同娄望的举动！
可如果不这么做，娄石村估计也撑不到现在，早就化为了一座座荒坟。
我皱起眉头，顺着往下仔细一想。不止是娄望，娄家一代代守村的时候肯定也举行过冥婚，甚至连那位楼清林前辈也无力阻止。这些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村民，留下守村的人，却默许了事情发生，让我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人心之复杂，我作为旁观者旁观者，甚至无法评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底下哪会有杀自己亲骨肉的父母？那不是比畜牲还不如了吗。”
娄望苦涩一笑，不自觉地轻抚胸口的项链，此刻离得近，我仔细一打量便看出了项链的端倪，那根本就是一节人的指骨！
联系起娄望说的话，我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所以你才让张落落进村报复？”
娄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这不是应该的吗？做了这种事情，怎么会不遭报复？”
见他这副模样，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试探着问道。
“那娄云回来过吗？”
娄望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回答，我立刻明白应该是猜对了。
过了一会儿，娄望才开口接着讲了下去。
冥婚的过程，他并没有一五一十按照古籍上的流程来做，那太过于痛苦和残酷，但娄云最后还是身穿一袭过于宽大的猩红嫁衣，在棺材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娄望站在一旁，麻木地看着村民们埋了棺材。只感觉自己心里最后一丝柔软之处，也被硬生生剜走！
就在他们完成冥婚仪式的第二天一早，那个男孩又来了。三年之后的他成长了许多，更加沉稳，但仍旧难改恶劣的本性。
看着双眼满是红血丝的娄望，男孩快意的笑了笑。
“不错，虽然这次你们没按照规矩来，但这个女孩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父亲放弃 怨气特别重，所以这次我就放过你们了！喏，项链，拿着吧。”
娄望沉默地接过项链，死死压制住自己冲上去给他一拳的欲望。他低头一看项链的模样，瞬间愣在原地，怒目圆睁，耳旁只有那个男孩絮絮的说话声。
“这是我刚刚用尸体些指骨做成的，算是给你们的奖励。只要你们一直这么安分，好处少不了的！”
虽然说着话，但那个男孩一直紧紧盯着娄望，目光阴冷，不断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娄望几乎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才逼自己动起来，动作僵硬地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见他痛苦的模样，那个男孩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快意地捧腹大笑起来！
在笑声之中，娄望摸了摸自己胸口的指骨，告诉他自己，这是他一辈子都还不了的债。
娄望的屈服让那个男孩很高兴，甚至破例留下了一天，只为好好享受这种感觉。也趁着这个机会，娄望从男孩的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得知他果然不是这片土地的人，似乎住在边境处，汉名字则叫做陈青。
陈青固然性格乖张，但毕竟只是个年轻人，如何玩得过深思熟虑的娄望，因此一来二去之间，还是被娄望套出了不少线索，更是了解到陈青背后，应该还有个组织。
娄望知道他肯定对抗不了这个组织，可也不代表全无机会。于是在陈青离开之后，他凭借这些线索，一步一步展开了自己反击的计划！
在娄望的计划之中，他必须要借助一股外来的力量，打破村子和陈青所代表的势力之间的平衡，因此暗自放松了村里的管束。
偶尔有几个人进出村子，娄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落落的离开也是他有意放纵。
这些在村长大的人，血脉之中都带有娄石村的诅咒，在外一定会发生各种奇怪的事情。他们本能的会去寻找有能力解决这些事情的人，娄望觉得，这样或许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他没想到，张落落会怀着孕回村子，成为了冥婚的牺牲品，也没想到，会直接引来了我和赵斌！
“你今天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陈青。张落落打断了冥婚，仪式没有成功，因此一大部分怨气都留在了槐树之中，剩下的很少。陈青一路上必须去别的地点收集怨气补足，这几天他不会注意到七煞阵的动静。”
娄望看着我，话题终于回到了他叫我来的目的上。
“我观察七煞阵已经二十年了，我有把握在一夜之间，将七个阵脚全数拔尽！罗道长，我需要你帮忙处理槐树里的冤魂，否则阵法一破，它们将会是一大祸害。”
几十年的筹划，如今终于要付诸实动，娄望紧紧的抓着项链，眼里全是狂热和兴奋。
“只要阵法一破，当年布阵的人一定会受到反噬，我们村子也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原来这才是他整个计划。望着这个虽然面容沧桑，但双眼发亮的男人，我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钦佩。别的不说，单凭娄家世代守村，这份毅力便值得我尊重！
但如此还不够，我继续问道。
“你有几成的把握，说服的了这村中的人迁走吗？迁走之后那个陈青不会继续找来？”
“这些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在这几十年里，我爷爷，我的父亲和我，并不是在一昧的等候，我们计划好了很多事情。”
娄望轻蔑一笑：“只要村子走了，他们就不敢再追过来。那个组织的力量虽然大，但这终归不是他们的地盘。”
“那张落落的事情怎么办？而且我也得提醒你，村里的人虽说受人蒙蔽，但杀婴冥婚之举终究是你们一手造成的，离开这片土地，跟随着的怨气也不会消散。”
听了我的话，娄望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但这些人一直在被蒙骗，被圈养，和从来没有出过猪圈的猪没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有报应，那起码也得带他们出去，让他们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行。”
他抬头直直的望着我：“罗道长，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赵斌的哭声，村里人嘲讽的讥笑声在耳边回荡，还有张落落脸上的那两行泪水，一直在我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我用力地闭了闭眼。
该帮忙吗？这村子里恐怕很少有人是真正无辜的，出手相救，就像背叛了张落落一样，让我内心浮出一丝不适之感。
可就像娄望所说，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犹豫之间，我耳旁又响起了爷爷曾经教诲时的声音。
“道玄，虽说我们做事要顺势而为，但古往今来，也不乏有前辈逆天改命，强行为之，你可知是为什么？那便是除天道之外，我们还有本心！”
本心欲做之事，不一定是最正确的选择，也不一定是最符合这世间道义的选择，但却一定是你最不后悔的选择！
睁开眼，我长吐一口气，在娄望期盼地目光下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