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屠猪引祸
山坳村,山窝窝里的一个小山村。
近些年,村里的年轻人多数都出去打工挣钱了,留在村里的大多都是家里的老弱病残。
可能是自幼就跟着大舅一家在城里生活的缘故,我一直不太理解“故土”的意思,也就更不明白老人们为什么宁可在村里吃苦、受累,也不愿意跟着子女在乡里、城里过好日子。
即便是想落叶归根,也不用活着的时候在山里凑合一辈子吧。
力哥开着车将我送到离家不远的路口,就又调转车头,向乡里的方向驶去。
一阵黑烟伴随着突突的声音渐渐远去,一个烟头闪着红点儿从车窗飘了出来。
我在心里对力哥存了几分感激,看着那辆破捷达消失在路口,这才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有几户人家已经亮了灯,总算是给这个隐藏在山窝里的小村子增添了几分时代的气息。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爷爷蹲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卷烟,烟头忽闪忽闪着暗暗的红光。爷爷的旁边蹲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爷爷,我爹咋了?”
听见我的声音,爷爷这才抬起头看向我,缓缓的站起身来,“娃啊,回来啦!”
“嗯,紧赶慢赶的,这点儿了才到。”
这时候蹲在一旁的瘦弱中年男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局促的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向我递了过来,“这就是长生家的小子吧,来,抽烟。”
“他不抽,在城里读书呢,可不能有这毛病。”爷爷对着我说道,“这是你宁康叔,和村长是叔伯兄弟。”
我叫了声“宁康叔”,宁康叔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语气忐忑的说道,“都是叔不对,让你爹他……”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爷爷转头瞪了宁康叔一眼,加重了些语气,“这是我们家的劫,只不过应在了长生的身上。再者说,干了这么多年,自己不小心出的事儿,怪不得别人。”
“陈叔……”
宁康叔还要说些什么,被我爷爷出言打断了,“别多想了,早点儿回家去吧。”
我爷爷虽说上了年纪,由于常年抽烟的缘故身形消瘦,平日里总是佝偻着身子,可毕竟屠宰了几十年的猪羊,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狠戾,真要是发起火来,一般人还真的招架不住。
宁康叔见我爷爷动了气,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冲着我歉意的点点头,随后耷拉着脑袋转身走了。
“爷爷……”
爷爷没理我,而是习惯性的掸了掸裤子灰尘,一边转身往院里走,一边儿说道,“进屋吧,你爹在屋里。”
看着爷爷还算平静的样子,我的心里总算稍微平复了一些,
走进院子,我娘已经听见了我的声音,此时正站在屋门外等着我。
“娘!”
“回来啦!”娘站在屋门口,挡着屋内的灯光,我一时看不清娘的表情,只能听出声音还算平缓,“进屋来吧。”
跟着娘走进了屋里,来到床边,看见我爹靠着床头坐着,脸色虽然有些发白,精神头还算正常。
“爹,到底出啥事儿了?”
“哼!”爷爷在我身后轻轻的哼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咳嗽完后才继续说道,“出啥事儿了?三杯猫尿下肚,竟然去杀五爪猪,让猪把手指头咬掉了。”
“几十岁的人了,做事情还是不着调。”
爹的手指头被咬掉了?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爹的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手的前端被裹成了拳头的样子,很显然,被咬掉的不止是一根手指。
“爹……”千想万想,我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状况,看着我爹小心翼翼的将受伤的手藏进被子里,我的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什么东西,闷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木匠不做齐头料,屠夫不杀五爪猪”。我小时候曾经听爷爷说过,猪脚上有五个爪子的猪是千万不能杀的,说是五爪猪是人投胎转世,不仅不能杀,还不能饲养,因为这投胎转世的人前生必然做了坏事,养他杀他定然要遭到报应。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这报应竟然来的这么直接、这么快。
“爹,我听村长家的力哥说,你连乡里的卫生所都没去?”我努力的平复了心情,说道,“就在家里胡乱裹一下肯定不行,去了医院,没准儿还能接上呢!不去医院,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要不咱们跟村长说一声,让他把力哥叫回来,咱们现在就去乡里……不对,咱们去城里的医院。”
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次性跟爹说过这么多的话,对向爹的眼神,从他的眼睛里,我仿佛看见了一丝的宽慰。
娘在一旁轻声说道,语气中全然是不甘和担忧,“去什么医院都接不上的,手指头被猪吞进肚子里了……”
听了这话,我更是心急,催促道,“娘,不管怎么说,也得先去医院啊!在家里胡乱裹裹算怎么回事儿?”
爹冲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不能去!”
“为什么?今天为什么不能去?”我不明白,去医院还分时候吗?
“今天晚上,有事要办……”
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娘给打断了。
娘把我拽在她的身后,用她那瘦小的身躯挡在我的身前,冲着我爹说道,“长生,非得是美仁吗?”
“他娘,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爹看向娘,语气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啊!如果不是喝了那几杯酒,我也不会晕头转向的去宁康家杀猪,也就不会……”
“事到如今,今天晚上的事如果不办,咱爹和我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事儿我们陈家做了五代,都快一百年了,咱爹和我都想这事儿在我的身上有了了断,让咱儿子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没成想到了今天,这事儿最终还要落到咱儿子的身上……”我爹他越说越激动,眼见着眼角的泪水顺着他满是沟壑的脸上缓缓的落下,“百年千屠,阳生阴止。都快一百年了,怎么就躲不过去呢?”
“美仁啊!”我爹抬头看向我,语气凝重的说道,“这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