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尬聊

    休息了一会，叶枫和老路来到了后院。后院足够空旷，叶枫选择在凉亭里配药。有些药要熬，但是不能用煤气铁锅，这是老路没想到的，他还纳闷叶枫开些瓦罐沙锅木柴干什么用。他从小就一直用的燃气，没怎么生过火，好在他有的是耐心，虽弄得灰头土脸，总算是把火生起来了。叶枫摆开诸药，偶尔看他一眼，看一眼，笑一回，阴谋得逞似的。老路虽莫名其妙，却不敢乱说话。多做事，少说话，总不会有错。

    叶枫突然说：“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是不是很不服气？你要恨就恨凌老板，跟我没关系，是他请我来的。”

    老路吓了一跳，说：“您别开玩笑，这从何说起。”

    叶枫说：“开玩笑？我一进门你就一脸不待见，嘴跟缝过似的，碍于凌老板你才一直隐忍，我说得没错吧，我得罪你了？”

    老路慌了，站起来说：“这是天大的误会，怪我从小长了这张不讨喜的脸，平时话就不多——您别看我的脸，只要能救小灵，我跪下给您磕头都可以。”

    说着老路就要给叶枫下跪，叶枫忙过去阻止了他说：“别介——那是我误会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老路说：“犯不上，怪我自己长得不好，应该是我给您道歉，对不起，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了您。坏了老爷的大事，我百死不赎。您要是实在不想看到我，我立刻回避，让其他人来帮您。”

    叶枫说：“不用，你就很好，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老路说：“难得您不嫌弃我手脚笨拙，有什么不对您尽管说，骂我一顿也没有关系。”

    叶枫说：“好吧，我尽量挑你点毛病，把你骂一顿。”

    说着两人都笑了，不过叶枫觉得老路还是不要笑比较好，他压根就没有笑神经，笑容完全违背了自由世界的所有常理。

    顿了一会，老路又怕不说话引起误会，没话找话说：“您的医术在本行里该是数一数二的吧。”

    叶枫说：“我也想是，你太瞧得起我了。据记载真正的高手能起死回生，还能肉白骨，断肢能续，无肢可长，而且是立竿见影的。我这点缝缝补补的微末伎俩，还谈不上医术。我其实不懂医，不是谦虚，也不是装，是真的，我要是懂，一定会吹得天昏地暗，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有一点，咱有一说一，能治就能治，不能治——绝不吹牛。”

    老路又露出了那个诡异的笑容，说：“您谦虚了。”

    叶枫说：“你要坚持这么认为，只能证明你虚伪，或者见识有限。我这么说不会伤你自尊吧。”

    老路说：“不会，我本来就没见识。老爷请过几位高人来，他们都束手无策，在我的认知里，您就是最厉害的，绝没有奉承的意思。”

    叶枫说：“随便你。长得帅干嘛要说自己丑，相反长得丑我也不会好意思说自己帅，人家看得见，并不是都瞎了眼。问你个事，你说要是为了提高诊费，是用最简单的手段最快的速度把人治好，还是磨蹭半天让人觉得难度很大比较好？”

    老路说：“当然是前者。如你所说，人又不瞎，同一个毛病，你磨蹭半天，高下立判，谁看不出来。”

    叶枫说：“可是有一个问题，通常看病是没有对比的，手段简单时间短了，会不会让人觉得没有难度，不值钱。”

    “这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看法，只要不糊涂，大概难度还是知道的。比如小灵，如果瞬间就能治好，这其中的技术难度——”老路突然顿了一下说：“那个，我胡说八道的，您按照自己的方法就好。”

    叶枫笑笑，说：“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绕到我这来了，诊金都收了，我还能坐地起价不成。不过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那些不靠技术靠战术的人，都不是好人，有违医道，应该浸猪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纯粹就是为了吱个声，前言不搭后语地跳跃。本来一个人的活，结果两个人分担了，使得配药轻松了许多，时间还提前了。老路以为中间有些环节自己要回避，结果人家就在自己眼皮跟前操作，还带着解释说明。感觉没有区别的药物成色，人家嘴里硬是存在天地之别。微如发丝的分量增减，还有来不及眨眼就错过的入药时机——光是看着就感觉能起死回生的样子，自觉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正应了那句话，有些东西大概就是天生的，先天没有，后天就不会有，不管你怎么努力，终究是徒劳。

    收拾好现场，简单洗漱后，天还没亮。老路征求叶枫的意见后，让人弄些吃的。叶枫见老路实诚，又陪他忙了一夜，闲着兴起，决定教他吊命一针。老路做梦都不敢想，立刻要磕头拜师。叶枫拒绝了，自认还没有做谁师父的资格。

    所谓吊命一针，就是无论受多重的伤，或身中剧毒，哪怕是自然死亡前夕，只要还有气，一针下去，这口气就不会断。虽说一针，按吊命时长却分许多种，有固定时间的，有视情况而定的，还有长期的。经过测试，老路只能凭耐性有机会学成几乎最差劲的三天吊命。

    叶枫很无奈。老路却高兴得什么似的，东西来了也不吃，入魔了一样。叶枫不管他，自己吃自己的，好像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热情，隐隐约约，就是想不起来。直到天亮，老路才学得三四成的样子，反正基本理论已经掌握，假以时日——反正最后他大概也许是会学成的。

    天刚拉开幕布，蓝琳就醒了，错过了整个自由世界的感觉，慌里慌张地把凌大海从梦境里拉回了现实。凌大海一副难得好觉的样子，醒了也不愿意动，昔日那份淡定似乎又回来了。

    蓝琳拍了他一掌说：“越来越不像话了，灵儿命在旦夕，你却无动于衷，你还能上心些什么？我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凌大海，我跟你说，灵儿要是有个——”

    凌大海心情本来还好好的，被她说毛了，打断说：“行行行，一大早你干什么呢？跟你能治好灵儿似的，这不小叶来了吗，你添什么乱。”

    蓝琳说：“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凌大海说：“那当然，我一见到他心里就淡定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蓝琳说：“那你也得起来瞧瞧，跟无事人似的。”

    凌大海说：“有老路在呢。灵儿这回准好，我是在想要怎么答谢小叶才好。”

    蓝琳说：“不是付诊费了吗？”

    凌大海说：“妇人之见，这样的人来到咱家，就这么让他飘过去了？这是诊费能衡量的人吗？”

    蓝琳说：“那你慢慢想，我得去看看。”

    凌大海笑了，说：“当年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蓝琳白他一眼说：“老不羞，亏你还笑得出来。”

    凌大海说：“你倒是哭了不少，除了添乱，起什么作用了——哦，感动上天了，上天派来了小叶。”

    蓝琳喷出一个字正腔圆的滚字，然后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