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食言
陆真真以为要费一番工夫才能让罗刹们接受原黄泉之主的离去，没想到她们的反应十分平静。
“您是新任黄泉之主的朋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一名罗刹说道。
她的声音干涩，吐词僵硬，似乎不大习惯与人交谈。
陆真真想起她们之前的尖啸声，怀疑这些女子平日是否用的另外一种语言交谈。
她提出想去后山寻找净灵土，那名罗刹听了她的要求，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随即就见几名女子纵身往后山而去。
“请您稍等。”那名罗刹道。
不一会儿，就见那些女子从后山返回，每人手中拿着一枚储物镯。
她们将储物镯交到陆真真手上，陆真真往里探入神识，只见所有空间都堆满了银色细砂，那些细砂如月光一般，透着沁凉的气息。
这些细砂与临渊城布告中的描述一模一样，它们的数量更是远远超过陆真真的预期。
那名罗刹见陆真真神情微异，又问：“若是不够，我们再去挖。”
“不用。”陆真真捧着那堆储物镯，觉得有些烫手，“足够了。”
这时，江月白抱着昏睡中的团团来到山下。
他将小女娃递出去，“好好照顾你们新主人。”
陆真真看着团团红扑扑的脸蛋，忽然道：“你儿子弄乱了她的头发，你给她重新扎一个吧。”
江月白诧异地看她一眼，“你说什么？”
陆真真鼓励地拍拍他的胳膊，“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一直披头散发，我手笨，不然我就亲自上了。”
团团原来的包包头应当是消失的那位黄泉之主替她扎的，如今那位已经离去，这么一个小姑娘从此要待在阴冷的黄泉，不知多久才能长大，想想难免令人唏嘘。
“你好歹当过她几天爹，”陆真真道，“就当是咱们给团团一个告别礼。”
江月白似笑非笑，“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
“你在我心中无所不能啊。”陆真真睁着一双真诚的眼睛，乖巧的模样与她怀里的三花有得一拼。
江月白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哼，“巧言令色。”
他说着，单手将团团抱在臂弯，另一只手伸向陆真真，掌心朝上，“梳子。”
陆真真赶紧翻找乾坤袋。
很快，江月白身前摆上一套桌椅、妆镜、玉梳和头绳。
江月白还算镇定自若，一旁的罗刹眼中已经流露出惊诧之色。
“下手轻点儿。”陆真真提醒。
江月白睨她一眼，“要不你来？”
陆真真立刻闭嘴。
“娘亲，”三花在她神识中道，“以后我也要父亲给我梳头。”
陆真真看了看他光溜溜的脑袋，不忍心出言打击，“好。”
三花摸摸自己的头顶，追问：“我是不是真的会变成秃子？”
“不会。”陆真真朝江月白抬抬下巴，“你看你爹，他的头发多好，你一定像他。”
三花看了眼桌上的妆镜，扭头埋进陆真真怀中，“可我长得和你们都不像。”
陆真真捏捏他的耳朵，“男大十八变，你还早着呢。”
她站在江月白身后，端详着自己的脸，又不动声色瞄了眼江月白，“我跟你爹都长得这么好看，你以后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三花嘟哝着，“娘最会骗人。”
他口中虽然抱怨，身后的小尾巴却情不自禁甩了甩。
江月白从镜中望向陆真真，看她一边盯着自己，一边不知与三花又在说些什么，眸色微微加深。
“好了。”
他抱起膝盖上的小女娃，翠绿色的头绳系着两个包包头，头绳一端还挂着小铃铛，衬着团团粉嫩的脸蛋，无比可爱。
陆真真抓起三花的爪子给他爹鼓掌。
“想不想再抱一下？”江月白作势要将团团交给她。
陆真真摇头。
她笑了下，“注定要分别，就这样吧。”
江月白深看她一眼，没有勉强。
他们将团团交还给罗刹，“我们怎么出去？”陆真真问。
江月白张开手掌，掌心出现一粒晶莹的蓝色石头。
他向陆真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陆真真眼前闪过一阵幽蓝光芒，下一刻，她已回到鬼市之中。
鬼市里依旧人影攒动，幽静无声。
陆真真望着眼前景象，反手拉着江月白走往僻静之处。
“那块石头……”
不等她把话问完，江月白便道：“黄泉之主给的谢礼。”
陆真真恍然，“她果然最后见了你一面。”
“你知道？”江月白问。
陆真真笑笑，“你不是说黄泉之主在死亡之时能够预知未来么？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把话说完才会消失。”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留下来一起听？”
陆真真目光闪动了一下，“像我这么知趣的人，自然不会打听别人的秘密。”
自从江月白出现在黄泉，他就变得比以往更加神秘，陆真真虽然不知他从阴山魔魁那里都看到些什么，但从江月白与黄泉之主的对话中也能猜出一二，那必定是一些极为重要的秘辛。
“陆真真，”江月白忽然唤她，“你若想知道，可以问我。”
他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千头万绪，我也还没理清，但只要你问，我就会如实相告。”
陆真真微愣，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三花的脑袋，“我也还没想好从哪里问起。”
江月白微微朝她低头，“那我等你。”
陆真真抬头看进他眼中，鬼市的灯火安静而绚烂，江月白的目光也如水一般宁静。
陆真真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师叔！”
“师姐！”
几声叫唤打破两人之间隐晦的沉静。
陆真真第一反应不是转身，而是看向江月白的脸。
江月白眸色微沉，脸上划过一丝寒意。
任谁看到他此时的神情，都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朝两人奔来的段九涯三人相继停下脚步，略显踌躇地互相看看。
陆真真背对着他们，忽然将一只手放到身后，冲他们轻轻摇了摇。
三个师弟妹收到她的暗示，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妄动。
“江月白，”陆真真盯着眼前之人，深吸一口气，用最平静的声音道，“我好像，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