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黄泉之主
女子身后不远处，一座巍峨高山拔地而起，山上似有无数房舍，灯火隐隐，似真似幻。
阿沉见了她，面露恭敬，抢先跳下小船，屈膝跪地，“主人。”
女子轻抬玉腕，“你去吧。”
阿沉迟疑不动。
女子偏了偏头，“嗯？”
她的声音如清泉淌过美玉，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阿沉咬牙道：“这个外来人居心叵测，主人不能轻信于她。”
“无需担忧，”女子抬起目光，落在陆真真与她抱着的团团身上，“黄泉之主能辨善恶，能听人心，被她选中的人又岂会是恶人。”
阿沉遽然一惊，“主人！”
女子抬手，“那些闯入我境的黑衣人才是你应斩杀的对象，你即刻带上两队夜叉，驻防落魂石崖，若无我的命令，不得返转。”
阿沉顿了下，低下头，握紧右拳轻抵左肩，“遵命。”
他匆匆离去，留下陆真真带着团团与那女子相对。
团团张开手臂，朝女子探身，口中咿咿呀呀，“姨、姨……”
女子轻笑一声，来到陆真真身前。
“我就知道你偷偷跑了出去，”她向团团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脸，又对陆真真道，“可否将她给我抱抱？”
陆真真看向她微笑的双眸，“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女子见她并未松手，又笑了笑，“外来人，我知你心中有许多不解，但请你相信，我不会伤害她。”
她说着语声一顿，又道：“毕竟我即是她，她即是我。”
陆真真倏然一怔，“恕我不懂。”
女子挠挠团团的下巴，她偏了偏头，绝美的脸上泛起一丝怀念，“我名‘黄泉之主’，黄泉一族皆为我的部属。”
“可那位阿沉说……她并不是人。”陆真真道。
女子扬起唇角，“我又何尝说过，我们是人？”
她轻拂衣袖，一张宽大的石桌和两只石凳出现在她与陆真真之间，桌上放着一只酒壶与两只酒杯。
她示意陆真真落座，拿起酒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黄泉之中，别的食物你碰不得，只有黄泉之水酿的酒，不妨一尝。”
陆真真执起酒杯，只见杯中盈着一汪琥珀色的酒液，闻之令人微醺，仿佛世间再无烦心之事。
她并不多言，将酒一口饮下。
黄泉之主笑了，她半透明的身躯如被薄雾缭绕，一举一动都透着神秘的意味，她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就不怕酒有问题？”
“既然来了，总要赌一赌。”陆真真道。
黄泉之主笑出了声，“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外人，你们外面的修士倒是越发可爱。”
陆真真摇了摇头，“也有许多人很是讨厌。”
“比如那些黑衣人？”黄泉之主问，“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我猜，他们大概和一个叫作‘幽冥教’的门派有关。”陆真真道，“这个门派也是前不久才出现。”
“哦？”黄泉之主拿着酒杯晃了晃，“可他们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陆真真抬眼看她。
黄泉之主慢悠悠酌了一口酒，“肮脏的，如同臭鱼烂虾一样，叫人作呕的味道。”
她的声音很动听，口气却带着十足嫌恶。
陆真真瞬间涌起许多疑问，她想了想，选了一个最紧要的话题，“幽冥教在外面布了邪阵，能将修士的灵力吸走，转化为邪气。我来黄泉就是为了寻找净灵土，阻止邪阵蔓延。”
“吸走灵力的邪阵？”黄泉之主自顾自问了一句，“听上去倒是十分耳熟。”
陆真真心中一动，“阁下见过？”
黄泉之主半撑着脑袋，“应是见过，不过……我已记不清了。”
她点了点陆真真怀里的小女娃，“若你早百年来见我，或是晚百年来见她，我们应当都能想起来。但现在……很抱歉，我灵力将散，而她尚未苏醒，我们都给不了你答案。”
陆真真微微蹙眉，“你与团团……”
“团团？”黄泉之主笑得花枝乱颤，“这是你给她取的名字？真难听。”
陆真真轻咳一声，“我的确没什么取名的天赋。”
“那你可得另外找人给她重新取一个，”黄泉之主笑吟吟道，“黄泉一族人虽不多，身为黄泉之主，多少还是要面子的。”
“你刚才说，你即是她，她即是你，”陆真真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泉之主饮下杯中酒，朝陆真真身后懒懒一指，“你身后这条河名为黄泉，我们黄泉一族自万年以来都从河中而生。”
她扬起美丽的下巴，声音如雾气一般轻轻柔柔，“黄泉一族无需修炼便有千年寿数，成年以后不会衰老，死亡之时化为净水，魂灵归于黄泉。”
“黄泉之主也自黄泉而生，唯一与族人不同的是，我们自诞生之初，便会继承以往每一代黄泉之主的记忆，待到成年以后，这些记忆会全部复苏，而新的黄泉之主一旦诞生，旧的黄泉之主便将死去。”
陆真真看着黄泉之主平静的脸色，眸色微深，“如果团团是新的黄泉之主，那你……”
黄泉之主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滑落手肘，露出一截半透明的小臂，“大约还有三日，我就会消失，只有我消失了，让她得到最后一份记忆，她的魂灵才会完整。”
陆真真抿了抿唇。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哪怕她也曾经死过一次，但世间并没那么多感同身受，再多的安慰都是徒然。
“我一定让人给团团起个好听的名字。”陆真真道。
黄泉之主微微勾了唇角，“其实不取名字也罢，有什么名字及得上‘黄泉之主’霸气。”
陆真真点点头，“也对。”
黄泉之主笑着看她一眼，探身摸了摸团团披散的头发，“看样子你也不太会打扮小姑娘，亏得她愿意跟着你。”
陆真真没说话。
团团看看她，再看看黄泉之主，她大概听出她们在聊她，踩着陆真真的腿爬起来，亲亲热热地搂着她的脖子，甜甜叫了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