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祖宗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把话讲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很信任你，所以希望你能同样信任我。”
“我几时不曾信任你？”江月白问。
陆真真怔愣了一下，心头忽然像是移去一块大石，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你当然有！”她痛心疾首，“你当初还想搜我的魂。”
这话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更像是朋友间的打趣。
“我承认，有些时候我喜欢不择手段，”江月白弯了下唇角，“在仙修看来，我的行径更像一个魔修。”
“捷径谁都爱走，”陆真真大大方方道，“如果有更方便的办法，大概我也会用。”
江月白无声笑了笑，“你不必安慰我。”
陆真真眨眨眼，很想告诉他，她这不是安慰，只是以己度人。
“你看过书，应当知道搜魂是禁术，用得久了，很难不受影响。”江月白伸手捏了下三花的耳朵，“宗主曾经警告过我，不能沉溺其中。”
陆真真沉思，“我听说这门禁术很难掌握。”
据说千万年以来，成功习得搜魂术之人屈指可数。
“的确很难，”江月白漫不经心道，“我用了整整一年才能熟练运用。”
陆真真：好气！
她皮笑肉不笑道：“不用费心揣摩就能掌握对方所思所想，这种力量的确会让人上瘾。”
“可是任何捷径都有代价。”江月白微微一笑，“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心，有好人的，有坏人的，没有谁的思想能够完全无垢。”
陆真真听了，没有马上接话。
她想起孙一胜说的那句——
“他是魔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所谓见过，难道就是以这样的方式？
“搜魂的代价是什么？”陆真真问。
江月白懒懒道：“大概就是，会沾上一些东西。”
他翻阅那些人的过往，面对他们的善与恶，那些意念如同一面镜子，映着别人，也映着他自己。
陆真真从江月白的神情中看不出丝毫痛苦的迹象，但一切禁术都有悖于世间规则，施术之人不可能毫发无伤。
“会很难受吗？”她问。
江月白平静地回答：“不会。”
陆真真看着他过于冷漠的脸，感慨：真是嘴硬。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今日的话题有些偏离方向。
江月白不是想听她的故事么？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讲述他自己的经历？
而且听上去，还有那么一丝可怜。
这实在太奇怪了。
“师姐！”
姜姜在外面敲门，“你醒了吗？”
陆真真应了声，起身去把房门打开，“什么事？”
“长老说蜉蝣馆那边出了事，急缺人手，让我们都去帮忙，还有……”
姜姜话音一顿，愕然看向房中的另外一人。
“师、师叔？”她舌头打结。
陆真真回头看了眼江月白，对姜姜道：“我马上跟你过去，你稍等一下。”
她来到床前，替三花掖了掖被子，“师叔，三花就先拜托你了。”
江月白点头。
等到陆真真与姜姜离开，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小猪望了一阵。
然后，他拿出一块传音石。
……
云梦泽，沧浪城。
司空焰正与屈靖开怀痛饮。
辛夷踢开地上东倒西歪的空酒坛，端着一个大铁锅走到桌边。
锅里炖着热气腾腾的肉块，汤汁红艳艳的咕嘟冒泡，一股火辣的味道四下蔓延。
“咬人椒炖白獠荒猪。”
辛夷将大锅放到桌子中间。
司空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沉醉地拍拍大腿，“就是这个味儿！”
他拿起筷子，戳中一方肥瘦相间的肉块。
晶莹红亮的肉皮在筷尖颤抖，司空焰狠狠咬了一口，连声叫绝。
“我吃过那么多炖肉，还是你们这儿的白獠荒猪肉质最好。辛夷，有饼子没？”
“你哪回来没有？”辛夷扔给他一笸箩白饼，“吃完记得洗手，别弄脏我的桌布。”
司空焰哈哈大笑，“赔你一块就是。”
他将软烂的肉块放入饼中，卷成一个筒状，刚咬了一口，就听腰间的传音石响起江月白的声音。
“司空焰，”那边的魔尊淡淡道，“你与我父亲认识多久了？”
司空焰囫囵将嘴里的肉与饼渣咽下，含糊不清道：“我跟你爹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月白默然一阵，幽幽开口，“他是否有妖修的血脉？”
司空焰正想咬第二口，闻言怔住，“妖修？不可能，他跟我一样，都在凡人的村落长大，他家祖上八百年没出过修士。”
“当真没有？”江月白在那头微顿了一下，“比如，猪妖？”
“猪、猪什么？”
司空焰看看手里香喷喷的猪肉卷饼，与旁听的屈靖辛夷夫妇面面相觑，“猪妖是什么玩意儿？”
辛夷伸出纤长的手指抵在唇边，思索道：“白獠荒猪是最凶猛的一种猪形妖兽，就我所知，这个种族最强大的不过三阶。妖兽若要生出灵智，需得突破九阶方可，我从未听说哪种妖修的原身是猪。”
屈靖也道：“妖修生存不易，世间数量极少，能存活至今的妖修都有家族庇护，我也不曾听说哪个家族与猪有关。”
司空焰看看他俩，“你们满口又是猪又是妖修，让我这肉怎么吃？”
修士食肉，都是选择不会生出灵智的妖兽，否则跟吃人有什么区别。
“魔尊，”司空焰放下卷饼，牵起桌布一角擦了擦手，“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随口一问。”江月白道。
司空焰抹抹嘴皮，“我敢肯定你爹不是妖修，至于你娘……云山剑宗那老头子应该不是妖吧？”
“行了。”江月白打断他的猜想，转变话题，“我在临渊城发现了幽冥教据点，我怀疑附近不止这一个，你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我去。”辛夷笑吟吟举手。
江月白听见她的声音，“辛夷不行。”
辛夷竖眉，“我哪里不行？”
“你不是急着生孩子么？”江月白语气幽然。
辛夷瞪向司空焰。
司空焰比手划脚，指天发誓这话泄露出去与他无关。
辛夷气极反笑。
“好啊，”她搭上丈夫的肩膀，“让屈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