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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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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陈思雨走远, 何新松说:“你明天报了飞行任务的,赶下午回不来吧。”又说:“我明天闲着,要不我代你去问问, 看陈思雨具体啥事找你?”

    冷峻颇无奈,温声说:“何新松同志,我可以请假的。”

    绕开哥们,他直奔领导办公室。

    营长抬头一看:“呵,咱们冷队今儿有喜事吧,红光满面的。”

    飞行队全是猛男, 冷峻是他们中最清秀的一个, 也是最容易把喜怒带在脸上的一个,因为他一不高兴脸色就是青的,一开心,那脸,粉白粉白的。

    “营长, 明天的飞行训练先取消吧,我得请个假。”冷峻说:“请假外出。”

    营长面色一凝:“是不是你姐身体又不好了?”

    冷梅今年28岁, 主学民族舞和民族唱腔,也曾留过苏, 而她,前年夜里出门的时候,在外面被小混混骚扰过, 当时她正好有孕, 给吓流产了不说,从那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断断续续的在请假。

    因为她丈夫在南方工作, 最近她正准备去南方找丈夫。

    营长吴勇跟冷梅曾经一起在苏国留过学, 是同学,比较牵挂她,甫一听冷峻要请假,以为是冷梅身体又不好了。

    冷峻倒也坦然:“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我约了陈思雨。”

    营长瞬时变的严肃:“所以你还果真恋爱了,要约会?”

    冷峻眸色如常:“不是恋爱,只是有点事需要沟通一下。”顿了顿,又说:“见面后做了什么,聊了什么,我会如实向上汇报的。”

    歼机飞行员出事故的机率非常大,而且因为歼机珍贵,非到万不得以不能弃机,所以一旦出了事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国家的初代歼机飞行员,飞行记录常期保持在三次以下,因为基本上上天一个报销一个。

    后来慢慢的飞行记录,或者说生还记录提起来了,但因为要经常试新机,且新机性能不稳定,折损率依然非常大。

    说白了,一周五次飞行任务,就是五次掉命的风险。

    单位不是不允许他们谈恋爱。

    甚至可以说鼓励他们恋爱,且结婚,尽快拥有下一代,只是因为目前的形势问题下,他们跟外面的女孩子往来,必须向组织汇报。

    而冷峻,原来因为反感单位这种过份的,侵涉自由式的监督,从不参加单位组织的各种相亲,也从来没跟女孩子约会过。

    他要出门约会就够惊人的了,且主动愿意汇报整个过程,就更惊人了。

    看他拿着假条出门走了,营长喊住了何新松:“你见过陈思雨的,以你的观察呢,她跟冷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在恋爱?”

    何新松否认:“没有,人陈思雨瞧不上冷峻。”

    “那他俩到底谁约的谁,是冷峻约的对方吗?”营长再问。

    男女要处感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得有个过程。

    而今天,营长的态度又改变了。

    因为远在南部的冷师长亲自打电话到他这儿,证实了陈家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陈思雨是冷峻的娃娃亲一事。

    陈家祥可是战斗英雄,虽然因为残疾而退得早,退时只有个营长的职位,但只要熟读蜀中会战的人的都知道,他当时率的营,在战局中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

    而陈思雨的生母,也是牺牲在战争中的,她本人可谓清清白白。

    那么,只要思想委员会能出具胡茵身世清白的证明书,他俩谈恋爱,乃至结婚,就都没有任何阻碍了,但营长需要知道具体的过程。

    何新松说:“是陈思雨约的冷峻,说是有话要说。”

    “那算女追男呀,挺好。”营长说:“明天你也休息,陪冷峻一起去。”

    何新松说:“领导,男女之间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有往来的,咋在你们看来,要不恋爱结婚,要不就连句话都不能说。人家正常见个面,我凭啥跟着,我们是旧社会的深闺小姐吗,你怕陈思雨把冷峻敲晕扛走是怎的?”

    营长耐心说:“困难时期,克服一下吧,毕竟目前咱们这边形势严竣。”

    何新松还是不干:“要去您自己去,我反正不会去丢人现眼,因为我怀疑任何人,就怀疑我自己,我也不会怀疑冷峻!”

    其实大家都很不习惯这种跟异性见个面就要上报,还必须人陪着的苛刻规则。

    太干涉个人自由了。

    冷峻是三代空军,击毙过判逃战友的人,至少何新松不会怀疑他。

    他也绝不会跑去跟梢,戳人家中间当木头柱子的。

    “这是命令!”营长喊。

    何新松回:“您关我禁闭吧,反正我是不会跟着的!”

    ……

    已经一周了,吴小婉和白山的拘留期正式结束,因为目前公检法单位全下乡参于劳动了,由公安局来裁决离婚,所以离婚的事办的非常快。

    而徐莉,给了白山莫大的让步。

    非但没有向思想委员会反映这件事,甚至也没在单位刻意宣扬此事,就连她爸想为她出头,揍白山一顿,也被她给拦住了。

    丈夫出轨毕竟是件丢人的事,她不想不论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戳戳。

    俩人从民政局出来,还得到单位,领导面前汇报这件事。

    风纪问题就必须下放,而涉及风纪的两个人,也不能下放到一个地方。

    也是为了他们俩考虑,孙团准备把白山下放到申城文工团,吴小婉,则下放到津市文工团去,但因为徐莉是当事人,孙团要她来决定俩人的下放地。

    “白山毕竟是国家二级编导,去申城吧,那边的文工团大,也有可施展的空间,至于吴小婉,放到津市去吧,离首都近,万一这边缺角儿,随时可以调回来。”孙团手指白山:“你这回的错误可犯大了,要不是徐莉网开一面,没有往思想委员会报告,全团都要跟着你遭殃,还不赶紧谢谢徐莉。”

    “我错了,这几天在拘留所我吃不香睡不着,一直在反思自己,也会一直静待她的原谅。”白山心里虽然恨的咬牙切齿,可嘴上依然情意绵绵的。

    徐莉倒是真心:“白山,你的才气和才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对待女性方面,我诚心建议你,以后不要再动手了,在男女关系上,也尽量谨慎一点!”

    作为文艺工作者,她能欣赏到白山的才华。

    既然已经离婚了,于自己曾经爱过的人,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

    出轨,家暴,在这两点上不加以改正的话,他以后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但白山可不这么想,他不想走,想留下,就想求得徐莉的原谅。

    而只要他俩能复婚,团领导惜才,会帮他把事情瞒过去的。

    所以示意孙团先不要填调离书,他拉着徐莉回了办公室,说:“徐莉,我向天起誓,以后绝不动手,求你了,就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就一次。”

    在团里他倒从来没有动过手,而且已经离婚了,徐莉觉得白山应该不会再动手打自己了,遂说:“婚姻就算了,咱不谈了,你先去申城一段时间吧,过段时间风头过了,我会跟领导提议,再把你调回来的。”

    这就等于是松口,让他去全国第二大的申城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白山并不满意,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走。

    把徐莉堵到了墙角,他凑嘴上去了:“不行,我哪儿都不去,必须守着你。”

    “哎呀白山,你放开我……”徐莉说着伸手就推,白山赖皮狗一般缠上了,嘴巴连拱带亲:“不行,我不放,就不放。”

    已经离婚了,徐莉非常反感白山这种做派,但她力量小,推不开,越推,白山还越是缠得紧。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咳咳声。

    当然是陈思雨,她进来,白山自然就松手了,冷冷扫陈思雨一眼,唇角一勾说:“莉莉,你先处理,咱的事一会儿再聊。”

    经过陈思雨时,这位二级编导勾唇,夹眼皮,好似要夹死陈思雨似的。

    捉奸是陈思雨主导,能让徐莉脱离白山的魔爪,也多亏了陈思雨。

    陈思雨来,她居然在跟白山打情骂俏,徐莉自己也挺尴尬的,又不好解释嘛,只问:“都要下班了,你咋来了?”

    陈思雨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家那边出了点麻烦,我到单位来躲一躲。”

    “出啥事了,要不要我帮忙,不然住我家去。”徐莉说。

    陈思雨故意叹了口气,说:“我原来跟你说过的,我们院里有一对离婚的夫妻,当时也是我帮的忙,但女同志们大多心软,那男的下放一阵又回来了,现在不但天天打老婆,就因为我帮过忙,连我也一块儿收拾上了。”

    为什么很多人看到夫妻出轨,却选择劝和不劝分。

    不是因为心恶,而是因为,有些人天生糊涂,你在帮她打渣男,但她一转身,又跟渣男好上了,合起伙来连你一块儿坑。

    陈思雨热心仗义,喜欢帮人,但也得随时提防自己被人坑。

    徐莉一凛,因为陈思雨原来确实说过,她院里有个丈夫出轨的事,仔细一想,她说:“你不是说他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了还打?”

    陈思雨低声说:“徐老师您没经历过的吗,只要是家暴的男人,离婚了,就会打前妻打得更狠,人家前途,名声,事业全毁了,杀前妻的都多着呢。”

    徐莉默默打了个寒颤,转身出去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走廊尽头,厕所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嚎:“徐莉你咋想的,你他妈居然想让我去边疆,让小婉去陕北,你疯了吧你!”

    ……

    “你她妈一女人,要不是我捧着,哪来的今天,我给你脸了?”还是白山。

    紧接着是徐莉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

    陈思雨下意识反应,转身往厕所跑,但她离得远,跑得慢,满楼的人此时都在往厕所方向奔。

    女厕所里,白山还在吼:“去给我改档案,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家暴男虽然善于伪装,但并不善于控制脾气,而且图穷就会匕现。

    幸好孙团是男性,还是部队转业的,冲的快,也幸好白山是个文人,比不得孙团这种部队上退下来的孔武有力,不一会儿,把他给拽出来了。

    “当着我的面打人,白山,你可真够野的,给我滚到边疆去,好好反省。”孙团说。

    白山见了领导倒是秒怂,而且特别会辩解:“领导,我没有碰徐莉,真的,动都没动,就只聊了一会儿,行行行,我去申城吧,我现在就去买票,马上走人。”又指天发誓:“苍天有眼,我真没打徐莉。”

    可他手里分明又扯着徐莉的一大把头发,悄悄就要往兜里装。

    徐莉也不是对白山还抱有什么样的幻想,而是,她没有对付家暴男的经验,就好比上回在招待所俩人打架,她扯白山的头发,扯完就丢地上了。

    但白山不一样,扯完头发他就会悄悄藏起来。

    要不是陈思雨提醒,说家暴男离婚后会打得更狠,她没那个魄力的。

    但刚才在厕所里,白山差点把她掐死,她怕了,她后心发凉,求生的意志让她冲了过来,从白山手里抢过了头发。

    一把拨乱自己的脑袋,露出上面块块的斑秃。

    于一个天天登台,站在台上就好比众星捧月的角儿,大青衣来说,当着同事们的面自曝这种丑事,她自己也很难堪,但她还是曝了,她说:“孙团您看,这是白山从我头上薅的,而我头上那些秃掉的地方,也是他薅,他拔的。”

    顿了顿,她说:“没有通融的余地,白山必须去边疆,吴小婉必须去陕北。”

    全团上下,所有的女孩子几乎都在叹气。

    在这一刻,白山留给她们的,温文尔雅的形象不见了,他就跟条疯狗一样:“你她妈的徐莉,老子早晚弄死你!”

    徐莉这回没选择正面硬刚,正好陈思雨拉她,她于是拉着陈思雨的手,躲回了团长办公室。

    而孙团,这回也没再给白山面子,直接通知公安,将其从单位给驱离了。

    想干工作就调边疆去,不想干就开除,成氓流。

    徐莉一直呆在团长办公室里,直到下班时间才敢出门,但临出门前,她想了又想,在白山的调任通知,家属意见栏里填了一段:该同志有严重的作风问题,极易勾引女性犯错误,请地方思想委员会观察,并注意其的动向!

    糊上信封,又把它放回原位,这封调任明天就会发往边疆,按理,它会比白山到的更早。

    也就是说等白山到达边疆,下火车时,迎接他的,就是思想委员会的人了。

    出来,俩人该分别了。

    徐莉这才说:“思雨,白山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肯定会去的,到了边疆,思想委员会就会控制住他,那边形势也特别严竣,真要批起来,他不一定能活下来。但只要他能活下来,就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怕他会悄悄跑回来,报复我。”

    顿了顿,又说:“有他那么一个定时炸弹,我身边并不安全,这样吧,我就不邀请你来我家住了,我另外想办法给你找个房子住,但不一定能找得到,你也自己给自己想想办法,咱们两边想法子,争取给你安置个妥当的住处,怎么样?”

    “房子我会自己的找的。”陈思雨笑,由衷的说:“徐姐,关于白山,你原来的做法全是错误的,只有刚才的做法才是对的。是的,以后他就成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了,但你只要能坚持,用刚才对付他的手段,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该如何对抗家暴男,你去教一个女人,是教不会的。

    因为女性天生比男性更善良,也总以已度之,认为男人也是善良的。

    她们,有很多最终被男人家暴而亡,直到临咽气时才后悔,但那时已经晚了。

    而能醒悟,且会奋起反击的,正面硬刚,赢面也很小,因为比体能和耐力,女性也不是男人的对手。

    表面示弱,背地里下黑手,是家暴男一贯用的伎俩。

    女性想要对付他,也得用这样的手段,而徐莉刚才,表面示弱,背地里,在档案上加刀子,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但愿白山能在边疆那么艰苦的环境下,戴着流氓的帽子,还能挺下去吧。

    而陈思雨,还是得奔波在找房的路上。

    ……

    在墨水厂站下车,售货员葛明珠在招手:“陈思雨,有黄牛肉要不要?”

    “当然要,有多少,我手里肉票不多了,给钱成吗?”陈思雨问。

    葛明珠说:“钱的话就贵了,一斤得两块五。”

    明天正好要去见冷峻,而对方着实帮了她好大的忙,因为徐莉说过,冷峻爱吃牛肉,不带个见面礼不好嘛,陈思雨就想,不行就带点牛肉给他。

    但牛肉确实够贵的,陈思雨秤了三斤,七块五就没了。

    而这,是她一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再说家里头,虽然陈思雨以自己倒追冷峻失败,要认真工作为由把一帮‘好哥哥’全赶跑了。

    但是那帮人也不会一下子就走完的,就好比方小海,今天就又来了,等了陈思雨半天,等不到人之后才走的。

    轩昂正好有借口,关起门来,缩在家里弹琴,就又能顶一天。

    陈思雨甫一进门,他就往她兜里装了两块沉淀淀的东西,看着牛肉,轩昂点菜了:“我还想吃大包子。”

    陈思雨一摸兜,吓了一大跳:“两条……你就不怕我拿着它跑掉?”

    这小崽子,悄眯眯塞了她两条大黄鱼,有钱就是爷,都敢点菜了。

    “洋葱少点,肉多点。”舔舔唇,轩昂大眼眨巴:“我帮你生火。”

    陈思雨摸着兜里虽然没有温度,可滚烫的金条,正欲跟轩昂说句啥,就听门外有人说:“呵,吃牛肉啦,这得有四五斤的牛肉吧?”

    俩姐弟回头一看,正是王大炮的好朋友,韦二。

    他盯轩昂盯的紧着呢,但他又怕方小海那帮子小将,于是,在这座小小的院子里,就形成了一种极为奇妙的,三角平衡关系,韦二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只要陈思雨回来,轩昂开门,韦二就会趁势打探门房的消息。

    一间浅浅的门房,藏不得啥东西,虽然宝贝罐儿上罩了片破麻布,但欲盖弥彰,特别的显眼,而韦二的目光,就盯着那宝贝罐儿呢。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宝贝罐儿里藏着宝。

    陈思雨不慌不忙挽袖子:“明儿约了人,做点肉干儿送,韦同志今儿不忙?”

    韦二嘿嘿笑:“叫韦二多生分,喊韦哥,约的谁啊,送这么贵重的牛肉。”

    陈思雨语气淡淡:“给空院的冷峻,冷哥,怎么了,不行吗?”

    还韦哥,真拿自己当蓝色小药片呢。

    韦二抱臂:“空院的冷峻,你不是追人失败了嘛,还上赶着送牛肉。”

    “失败是成功之母,昨天追失败了,今天不定我就追成功了呢?”陈思雨说。

    韦二没有王大炮那么大的胆子,但他喜欢耍赖皮,居然伸手就往上凑:“你要说怎么做牛肉,我爷爷曾经可是宫里的大太监,来来,让我教你。”

    太监生的?

    要平常,陈思雨非得多怼他几句不可,但她不能让韦二进门,所以提高声音,她说:“呀,韦二啊,你,不,要,碰我!”

    这青衣腔出来,吓的韦二动都不敢动了。

    郭大妈也立刻上赶着怼:“韦二,王大炮都被劳改了,你怕不是也想劳改?”

    徐大妈哼一声笑:“这满城那些总盯着大姑娘小媳妇儿屁股的混混们啊,就该好好劳改一下,把工位让给老老实实,正正经经,肯干工作的人。”

    可不嘛,城里最吃香的就是工人,但一个工位有多难得。

    墨水厂就那几个名额,韦二占一个,还耍流氓?

    作死了他。

    灰溜溜的,韦二跑了。

    ……

    赶走鬣狗似的韦二,陈思雨才准备做饭。

    既然是给人送吃的,汤汤水水的当然不行,送几个大包子,也不是陈思雨的做派,早在买牛肉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给冷峻送点牛肉干。

    部队军人喝酒得多,不知道冷峻喝不喝,但牛肉干方便易携带,关键是还可以下酒,就算他自己不吃,送给战友们喝酒也行呀。

    说干就干,示意弟弟点火,陈思雨说:“今儿得先紧着你冷哥,但姐姐不会亏待了你的,赶紧生火,姐今儿给你做个好吃的。”

    听说不做包子,轩昂有片刻的失望。

    但‘冷哥’二字成功吊起了男孩的好奇心:“姐,冷哥要来咱家吗?”

    “不是,明儿我跟他约好了,得见个面,你要不要去?”陈思雨问。

    轩昂当然想去,但回头看了看那个大宝贝的罐儿,摇头了:“不去。”

    那罐儿如今拴着这孩子,叫他哪儿都去不得。

    看弟弟着实可怜,陈思雨揪了揪他的小脸颊儿:“放心吧,明儿我会想办法把黄鱼卖掉的,卖掉咱就搬家。”

    等搬个稳当的地方,把那些东西埋起来,轩昂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其实我现在也可以出去的。”轩昂咬唇说。

    这小傻瓜,为了去跟冷峻见一面,简直要昏头了,陈思雨说:“小昂子你清醒点,韦二就是条狐狸,你一走,他就能把你的肥牛肉给叼走。”

    “他不能。”轩昂一脸自信:“我明天就会换个藏肥牛肉的地儿,他看得见,找不着。”

    陈思雨环顾这间门房,反问:“这屁大的地方,你能藏哪儿?”

    甭看轩昂小,可毕竟是害人命不留痕迹的大反派,他嗅着牛肉香,挑衅似的说:“姐,我明儿就能给东西换个方,就在这屋子里,咱们随时带上还能走,慢说韦二,就你都想不到的地儿。”

    就这间破门房,一进深,家里的东西也就那几样,他能把东西藏哪儿?

    陈思雨转了一圈儿,突然,发现能藏东西的地儿了。

    但看破不说破,让傻弟弟再得意会儿吧。

    一笑,磨锋利了菜刀,去切肉了。

    先把牛肉斩大块,再把筋膜全剔出来,加上调和,蜂窝煤炉子慢火咕嘟的煨着,再叮嘱轩昂借徐大妈家的火蒸锅米饭出来,看牛肉里的血水去的差不多了,提到了张寡妇家,用她家的大锅加上调和,先给牛肉断生,焯血水,再顺着纹理切片。

    牛肉的香气四散,馋的燕燕不住唆手指。

    陈思雨于是切几片薄的,拌点调和进去,先让这丫头解馋儿。

    加上红糖,八角,丁香和酱油,花椒再把牛肉煮入味儿,锅炉房就有现成的烤箱,原来是老毛头用,现在归张寡妇了,洗涮的干干净净的。

    趁着烤牛肉的空档,陈思雨得跟张寡妇打听打听:“嫂子,你知道哪儿有能出金子的地方不,现在一克金子能卖多少钱?”

    轩昂刚才给了她两条大黄鱼,如今就在她兜里。

    那两条大黄鱼一旦变现,就可以买一间上好的房子了,就算不能,他们也可以搬出去,到歌舞团先开上一间招待所住着。

    但如何变现它是个问题。

    而这年头卖金子,那得熟人对熟人,还必须是过命的交情,否则万一被对方跟踪,盯梢上,就又有可能引来无尽的麻烦。

    因为彼此是一起坑过人的交情,陈思雨才敢问张寡妇的。

    “轩昂的东西吧,他是不是准备卖掉一些添补生活?”张寡妇说。

    陈思雨一惊:“嫂子,你知道他有东西的事?”

    张寡妇语气淡淡的:“我原来就听毛姆说过,那天我准备砸老毛头那孽根的,但打开一看,就明白了那是啥了。”

    又说:“我二哥在肉联厂工作,条件好,手头有的是钱,他也喜欢囤点金子啥的,如今下放的人多,走的时候都要卖家产,他正四处收金子呢,你要真想卖,明儿我跟他联络好,咱去卖,一条黄鱼怎么也能卖五百块。”

    所以张寡妇一进锅炉房就发现东西了,但是没有昧着良心坑掉,反而选择了把它交给轩昂?

    毛姆和老毛头一家为了金子,差点整死轩昂。

    但张寡妇却能做到即使看见了,却也不动心的地步?

    当初受毛姆的嘱托,张寡妇在照料轩昂的生活,照料的挺不好的,轩昂天天吃红薯,吃的屁叭叭个不止。

    但当时的张寡妇也很惨,丈夫新死,自己也没收入,还要养活个小孩子。

    可怜怜的燕燕,还差点被老毛头那么个死太监给那个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见金子也不动心,就可见张寡妇的人品了。

    而既然张寡妇可信,那就先让她做中间人,尝试着卖一下金子吧。

    思考片刻,陈思雨说:“嫂子,你可以跟你二哥联络,能把金子出出去最好,但出不出去也没关系,关键是,咱们不能透露我的身份信息。”

    张寡妇一愣:“这是为啥,你不透露身份,不露面,咋卖金子呢。”

    陈思雨坦言:“你前段时间那么困难,你二哥都没有伸手帮过一把,我不太相信他的人品。”

    张寡妇虽然有亲情滤镜,但一思索,发现陈思雨说得没错,遂说:“到时候我先去谈,谈妥了你再上,要谈不妥,你就赶紧撤!”

    卖金子是冒险,有张寡妇顶在前面,陈思雨的风险就能降到最低。

    ……

    这边牛肉干烤着,那边的筋膜也炖软,炖烂了,锅子咕嘟嘟,惹得满院孩子都围过来凑热闹,加上一根大萝卜炖软,就是一锅香喷喷的炖牛蹄筋了。

    吃独食容易遭人眼红,陈思雨给邻居们一家盛了一勺子,回来看轩昂蒸的米饭也熟了,盛一碗白米饭,浇上一勺蹄筋,再把汤汁淋上,示意他吃。

    没见过世面的傻弟弟,就着萝卜牛肉一口气刨了三碗白米饭,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香,真香!

    酱红色的牛肉干儿得用个饼干罐子装起来,不知道冷峻吃不吃辣,所以陈思雨没有洒辣椒,准备好,明儿就可以正式见面,澄清谎言了。

    这回,她必须让谎言彻底终结。

    次日一早,周末,陈思雨得收拾着出门,而轩昂,则准备给他的大宝贝挪个窝儿。

    总之,俩姐弟这就忙起来了。

    ……

    约好的下午才见面,但冷峻午饭都没吃就回家了。

    洗了个澡,发现自己头发长了,又紧急出门去理了个发,回来后帮冷梅熬好了药,倒掉药渣子,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你心神不宁的,有什么心思吗?”冷梅说着,站了起来。

    她特别瘦,顶多七八十斤,走路还得拄拐。

    冷峻摆手:“没有,我很好。”但经过镜子时刻意照了照。

    冷梅看在眼里,忍俊不禁,说:“我下午约了徐莉,要出去一趟。”

    “你身体差成这样,怎么出去?”冷峻反问。

    冷梅拍胸脯:“放心吧,我已经好很多了,我跟徐莉约了饭,老莫西餐厅,好久没出门了,我去吃个西餐,一会儿她过来接我。”

    冷峻大松一口:“好。”

    如果只是为姐姐着想,按理口气不该如此深沉的。

    冷梅觉得,弟弟这是想跟姑娘约会,怕她碍了他的眼。

    不欲再惹弟弟眼,她早早出门,偷得点闲暇时光,去老莫西餐厅吃牛排了。

    才下午一点,冷峻已经到大门口了,但到了大门口又猛然想起个问题,空院前后五六个门,陈思雨会从哪个门来,又会在哪个门上等他?

    这年头是没有即时通信一说的,而陈思雨有一张满城人认识的脸,她往大门口一站,要等不到他,不得给人指指点点?

    转身进了传达室,他说:“同志,帮我跟别的岗亭通知一声,要有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的女孩到大门口,立刻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人。”

    “是!”值班警卫敬礼。

    而随着他这样一说,空院几个门上的警卫全知道冷队长今儿要约会了。

    冷峻想了想,干脆到了公交车站。

    陈思雨要来得坐公交车,他在这儿等,不就可以回避门的问题了?

    但俩人还是错过了。

    因为陈思雨还有一件事,卖大黄鱼。

    张寡妇的二哥在肉联厂工作,钱大大的有,单位离空院有两站路,先到地方,认好了门子和人,由张寡妇进去谈价格,陈思雨抽空来见冷峻。

    所以她是从家属院北边的一个小门上来的。

    何新松家正好就在这边临街的位置。

    他当然很关注这件事,因为全队的人都觉得陈思雨和冷峻在恋爱,但他不觉得,自从在公安局见过陈思雨的当众澄清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

    经过小门,陈思雨往家属院大门的方向去了,何新松也下了楼,从院子里抄近道,到了家属院门口,这一看,咦,冷峻不在。

    他于是又跑到正门口,这回看着了,那人在公交车站等着呢。

    “冷峻!”

    “人姑娘在家属院门口等你,半天了,你在这儿杵着?”

    冷峻转身就走,何新松也一路跟着,刚走到空院大门口,有人喊:“何队?”

    是几个新兵,吴太行和马自威,高大光。

    “今儿周末,没出去逛逛,还是在加班?”何新松问。

    吴太行说:“高大光准备离开家,到宿舍住,刚刚搬出来,协调好宿舍,但因为是周末,没拿到进家属院的批条,他进不去。”

    “走吧,我陪你们去办。”何新松说。

    冷峻尽量没有跑,但脚步很疾,远远就看到陈思雨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中硕大的,乳白色的大饼干罐儿。

    她比寻常的女孩子更高挑,也更瘦,身高约有一米七,灰蒙蒙的天色下,所有人都是灰蒙蒙的,但她粉白色的皮肤却透着粉晶晶的亮。

    怀里的饼干盒磕掉了漆,但并不旧,反而与她绿色的外套和红色的肩章交相辉映,于色彩上形成了一种让人极为舒适的协调感,衬的那盒子上的饼干照片都份外的油润,饱满。

    甚至她一边的兜比另一边垂了许多,下摆的不一致,在有强迫症,喜欢整洁的冷峻看来,也有几分佻皮的协调感。

    “小陈同志。”冷峻喊。

    陈思雨回头,大大方方伸手:“冷峻同志你好。”

    俩人的手握在一起,冷峻发现她肌肤的细腻程度,跟他想象的是一样的。

    彼此对视半晌,因为对方不说话,陈思雨就说:“借一步说话吧。”

    四顾,看到街上来来往往人很多,她又说:“这儿大概不太方便。”

    冷峻示意:“进我们院子吧。”

    签字打招呼,进了院子,但陈思雨发现院子里,各个楼下全是人,而且看到她进来,以她的外形,就会招惹很多人往这儿看。

    要她自己无所谓的,但冷峻他们不一样,稍微有点问题就要关禁闭,写检讨,严查。

    没关这的人无法体会,72小时禁闭,心理素质不够强的人,是会直接崩溃在里面的。

    所以陈思雨小声说:“要不咱换个没人的地方吧,是点私事,我不希望别人听见。”

    她声音太小,冷峻没听清,自然要弯腰。

    而从院里走过来的一帮子,此时正好经过,错位一看,就跟俩人贴在一起似的,吴太行一声低吼:“乖乖,冷队够野的,这不会就抱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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