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叶青不卑不亢地站起来。
“今日家宴，有话直说。”陛下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笑着说道。
叶青从腰间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和嫁妆单子，交给言福公公呈了上去，赵彦想拿她给白月莹做靶子，她偏偏要坏他的好事，叫他不如意。
叶青淡淡道：“臣女今日想请陛下做主。”
“哦，说来听听。”赵禹接过言福公公呈上来的东西，打开只来得及扫一眼，便听得叶青轻轻冷冷的嗓音响起来。
“臣女想与景王和离，还请陛下恩准。”
话音刚落整个摘星楼便静了下来。
明珠公主跳了出来，“叶青，你竟然想和离，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兄长。”
“正是因为配不上，所以才和离。”叶青神色平静地说道。
“那也应该是我兄长休了你，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兄长和离。”明珠公主神色激动的冲着叶青说道。
只是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就脸色一变，更是有那好事之人开口拱火，“公主这话可就是有失偏颇了，不能因为景王是你兄长就如此偏心。”
明珠公主一昂头，像只骄傲的孔雀，骄纵的说道：“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能做景王妃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轻笑声，明珠公主就跟炸了毛一样正要说话时，就听的得陛下开口，“明珠，朕是怎么教你的，若你还是如此，就回去反省。”
因为玉贵妃得宠所以赵彦和赵珠也受宠爱，但是赵珠养成这个样子是赵禹没有想到的，性格冲动，说话耿直气量小，丝毫没有皇家贵女的风范。
“父皇，”赵珠还想撒撒娇好叫父皇心软，不处罚自己，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一招似乎不好用。
“让你母妃好好管管你，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赵禹摆摆手，“若你还不知悔改，朕就让当世大儒来教教你，什么叫皇室风范。”
“是。”玉贵妃赶紧接话，“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
赵禹收了视线，又重新落在叶青身上，打量了她一会，叶青腰杆挺直，不卑不亢的回视，而后有移开视线。
“叶家女？”赵禹沉默半晌开口。
“是。”叶青离开宴席座位，走到大殿正中间跪下。
赵禹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女子一旦和离，意味着什么？”
叶青：“臣女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想和离。”
“哦，这是为何？”
叶青抬起头：“回禀陛下，和离总比被休妻好。”
“叶青……”赵彦话说一半就被陛下挥手打断。
“你闭嘴，让她说，朕想听她说。”陛下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叶青道：“众人只会知道休妻是犯了七处，可到底是真的七处之罪，还是夫家势大压着不写和离书，众人不知道，但是到时候背负骂名的只会是女子，甚至不止，女子娘家的兄弟姐妹都要受到牵连。”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与景王和离，但是景王不同意？是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开口询问道。
“是。”声音不大，但却也叫人心里一震。
“彦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陛下转过的视线问赵彦。
赵彦迅速做出取舍，“儿臣只是考虑叶家如今只剩叶青一个人，如果儿臣真的与她和离，不免会被人说薄凉。”
“呵，谁薄凉也不能是景王爷，景王爷可是一个多情的人。”叶青半嘲讽半认真的说道。“是我高攀不上景王，叶家是罪臣，臣女是罪臣之后，与景王爷门不当户不对。”
叶青叩拜在地：“臣女今日想请陛下做主，同意了这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陛下转过头看向玉贵妃，“贵妃怎么看？”
“依臣妾看，陛下不如依了叶家女。”玉贵妃一副为她人考虑的样子，“总不能叫人成了一对怨偶，以后相互埋怨好。”今日叫这叶青当面提出和离，可真是损了彦儿的颜面。玉贵妃今日是必须要让赵彦和离。
太子妃开口：“儿媳也赞成贵妃娘娘的话，现在心平气和的和离，总比日后互相怨怼成怨偶好。”
陛下没发话，殿中一时陷入安静，叶青依旧跪在底下。
突然叶青在安静中开了口，“若是觉得和离不好，也可以写休书，”顿了一顿，叶青露出了个笑容，“不过，是臣女休景王。此事总要有个章程，既然不愿意和离，那就只好休夫了。”
座下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有吃惊，有暗爽，更多的是吃瓜群众，自古以来多的是休妻，更好的是和离，这休夫也是景王妃真敢说。
赵禹坐在高台上，简直要笑出声，这叶家女可真敢说，“朕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天家子竟然如此遭嫌弃。当初你与景王的亲事是你叶家主动求的，朕赐婚；如今你又主动要与景王和离，要朕来主持公道，叶青，你以为朕这是县衙大门，想来就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帝王这个词叶青这个现代人现在才真切感受到。这不比现代，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所能依仗的也不过是书中对赵禹描写的寥寥数语，陛下勤政爱民，虽算不上一代明君，在位期间并无多少卓越功绩，但在位十多年冤假错案大少，赋税徭役减轻，谥号康。
殿中霎那间化为一滩死水，静悄悄不闻人声，更有那胆小的人，直接面色如纸，惴惴不安。明珠公主虽然之前挨了训斥，但此刻缓过来，就颇为得意，不过是个罪家女，竟然妄图攀上她哥哥。
叶青镇定的跪在底下，腰杆挺直，目光直视地上。
就在这死寂的沉默里，高台上的君王，缓缓翻动言福公公呈上来的东西，纸张翻动中，一众人缓缓提起一口气。今日这家宴怕是善终不了。
就在叶青跪的没有知觉的时候，台上的君王开口，字字清晰：“朕准了。”
叶青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委地叩谢君恩。
“景王与王妃叶氏今日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此外，叶氏嫁妆单子景王府不得扣留，且须足额补上，不得以次充好。”君王开口，一锤定音，“三日之内可能办到？”
“儿臣遵旨。”赵彦再心有不甘，也不敢违背陛下口谕。
“另外，言福再去拿一千两白银赏赐给叶青，和离一事律法确实有所疏漏，太子你领人去完善。”
“是。”太子拱手。
“谢陛下恩典。”叶青一开口却是带些微哭腔。心心念念的事总算如愿达成。
明珠公主一开始是开心，兄长终于可以摆脱叶青，只是等到后来听到叶青还有赏，又拧紧了手帕，这个贱人运气可真是好。
底下众人神色各异，这是要恭喜景王还是要安慰叶青。太子妃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来对这叶青道了祝贺，“恭喜叶娘子，叶娘子可是个功臣，毕竟这律法问题可大可小。”
如此一来，周围的人也渐渐与叶青道了贺，只是赵彦的脸色却越发铁青，这声声道贺是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有眼尖圆滑的人，看见赵彦那黑如碳的脸色，互相示意如此才停歇。
陛下眼看着这家宴变了味，索性早早放了人出去，“今日家宴只怕也是开不下去，索性就此结束，众人就先回去吧。”言罢，带着言福公公转身离去。
一路回御书房，路过的人纷纷噤声请安。
“朕一直以为，世人都爱荣华富贵，长京城里不少世家拼了命要把女儿送到富贵窝里。可今日才发现，天家子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进这四四方方的天地。”赵禹颇为感慨。
“这，老奴不敢妄言。”言福始终跟在陛下一步之遥的地方回话道。
“你个老东西，年纪越大，心眼越多。快说，朕不治你的罪。”赵禹笑骂。
“陛下让老奴说，老奴就斗胆直说了，这一般人家说娶妻当娶贤，可这再贤惠的妻子，也经不住婆婆和小姑子的磋磨，更别说家里相公还有一个宠爱的小妾。”言福公公别的不说，这些小道消息却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
“老奴只是听人说起，听人说起。”
“今日朕百般刁难叶青，也不见她慌乱半分，这还只是个女子，叶家终究是可惜了，叶家叶朗，连中三元，若是入朝为官只怕是栋梁之材，可惜啊。”赵禹感叹道。
这话言福却不敢接，只能默默低头走路。无论谁都不想被人翻出错处，或许此时陛下有些后悔，但绝不是他可以为叶家说好话的时候。
摘星楼逐渐安静下来，之前殿中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叶青跪久了腿还不能太利索，也就不急着出去，之前陛下看的和离书，已经还了回来，上面用朱砂笔批了一个准字。叶青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突然眼前落下一个阴影，叶青看了一眼衣袖的描边，头都不抬直接转了身。
“叶青，你可真绝情。”赵彦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