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赵冬年
赵冬年每日在码头非常卖力地搬货,整日只有清早才算是好过。
中午的太阳毒辣,晒得人头脑发晕,口干舌燥不停地想喝水,可又怕被监工抓住当成偷懒。
他手里早就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却还是禁不住每日大量的劳作,掌心的茧磨破了,里面的肉也跟着裂了,被汗水和灰尘浸湿,有时就连握拳都握不住。
晚上跟其他苦工挤在冰冷的屋子里,夜里的冷风吹破了纸窗,他顾不得冷,只觉得脊梁骨硬生生的疼,只能平躺着才能勉强缓解些,无数个夜晚都在疼痛中度过。
那日或许是东家有喜事,给他多赏了两文钱。
他感激万分地谢过,打算去附近酒馆换几两酒喝,那家林氏酒馆已经开了几十年,可自己还是第一次去。
他进去只要了一碗黄酒,菜谱上的东西根本舍不得点。
他不敢抬眼,生怕对上小二瞧不起地目光,但听声音清脆,他缓缓抬头,竟是个姑娘,生得细眉玲珑眼,一副好模样。
听店内掌柜的称呼,他知道她是掌柜的女儿林知一。
不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肮脏的麻衣,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悄悄看着林知一忙碌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林知一笑着端了碗酒过来,随之还送了一碟凉拌菜。
他看到很是为难,“这…”
林知一笑着说:“这个不收钱。”
他整日埋头苦干,在码头遇到的都是些和自己一样的苦工,这时看到林知一,忽然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上完酒,林知一并未急着走,而是从袖口拿出一条汗巾递给了他,温柔地说:“外面很热吧,擦擦汗。”
他不知所措地接过汗巾,轻轻擦拭过脸颊,他才知道原来汗巾这么柔软,用起来很是舒服,以前那些粗布糙得几乎快划伤自己的脸。
他眼睛睁得明亮,“谢谢。”
林知一没再接过汗巾,笑眼看着他说:“送给你了。”
林知一转身走了,他却呆住望了许久,酒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她只给自己多送了碟菜,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手心也没那么痛了。
那日的黄酒沁人心脾,夜晚没有一丝冷风,他的心里好似下了一场春雨。
夜里,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林知一的模样,越想越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听着苦工们的鼾声,他悄悄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里面装着自己攒了半年的俸钱,虽然少得可怜,但也够再买二两黄酒喝。
他握着几枚铜钱,仿佛已经来到了第二天。
中午,劳累了半天的赵冬年已是湿透了衣衫,终于可以有了短暂的休息,他没去和其他苦工一样急着去抢馒头,而是心心念念地再次跑去了酒馆。
他要了二两黄酒,和那日一样,林知一又给他送了一碟凉拌菜。
她的笑眼彻底印在了赵冬年的心里。
他似乎迷上了黄酒,一连十几天,他每日都要去酒馆喝二两黄酒才成。
他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悄看着林知一的身影,每次林知一抬头看向自己时,他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在集市上找了许久,终于挑到了一件称心的礼物,他用身上所有的钱换了一支银发簪,簪上是朵柔美的梅花,淡淡梅粉,一如少女烂漫。
那日傍晚,他身上只剩下一文钱,连买酒的钱也不够了,阴云密布一天的城内在此时下起了大雨。
他身上挂着雨水,裤腿上溅着些泥土,他不好意思再进,在门口怯生生地说了句:“我能在这避会儿雨吗?”
林知一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跟着扬起了嘴角,靠在门边静等着雨停。
过了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个男人打着油纸伞,一袭白衣没有染上半点尘埃,伞面上还题着几行字,他不识字,只觉得那字的确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林知一见他来了,满脸欢喜地扑了过去。
男人咧着嘴角,逗趣地问道:“有没有想我?”
赵冬年蹲在门口缓缓站起身,眼神呆滞地转头看着这一幕,只见林知一躲在他怀里埋着头,脸颊瞬间就泛起微红。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屋子,赵冬年手里的簪子戳破了手心。
他紧紧握着发簪,孤身走进了雨里,雨越下越大,狂风四起,掀起一阵烟。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面颊滴滴雨水掉落,有些热热的,他拖着灌铅的双腿逐渐消失在了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