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沈兆对于于贺提出这么明显的问题而感到诧异。他猜测过于贺是出于什么原因接近他，每次看似不经意间的话题引导都朝着同性的方向开展，沈兆每次都会不着痕迹地岔开。他认为于贺，有些三心二意。或者说，心不在焉更好一点。
沈兆没有感觉到于贺有多喜欢自己，反倒是感觉到于贺渴望让他喜欢。就好像，我不喜欢你，但是真想让你喜欢我呀。
这样的推测让沈兆望而却步，每次都对于贺的暗示敷衍了事。
虽然对于贺的意图很反感，但是不得不说，沈兆还是对他产生了和别人不一样的感情。不论是球场上帅气伶俐的于贺，还是故意摔倒在地上结果疼得打转的于贺，就连那些笨拙的装傻犯蠢动作都做得很好看的于贺。
但是不行，于贺不喜欢他，那就不行。
问题已经被生拉硬拽到边缘地带，沈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装听不懂的耐心，他也很想知道于贺究竟想将他引到哪一步。
“可以接受。”
于贺在得到这个回答之后猛地抬起头，看见沈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那双桃花眼却仍然像诉情般溢着无限的波光。
“那……”于贺开了口又迟疑着，极小声的音量如同自言自语：“那我呢……”
“什么？”沈兆不是故意要为难他，是他的声音真的太小，真的没听清。
于贺滚烫的脸颊似乎也能说明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难以启齿，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告白过，从来没有。话已经说出口，刚刚攒起的那么一丁点决心和勇气如果不说出来岂不是太浪费了，于贺干脆加大了声音：“那我呢，沈兆。”
“你……？”
“可以接受吗……”
沈兆根本没有料到会收到这样类似告白的问题，鲜有波澜的内心仿佛一下子涌来惊涛骇浪，他强装镇定地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
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于贺心里也乱得很，干脆不管其他，揪着沈兆的衣领就拉到自己的面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样呢……能接受吗……”
于贺压根就不敢看沈兆的表情，死盯着自己的拖鞋，头都不抬。
沈兆迟迟不作答，于贺原本怦怦乱跳的心脏仿佛一点点冷却了血液，嗓子里好像有了苦味儿，还是不甘心的样子，又缓缓开口：“……讨厌吗。”
空气恍惚变得如同在平流层一般稀薄，沈兆脸颊边还残存浅浅余温，他眯起眼睛盯着面前那人微微垂下的头和忐忑不安四处闪躲的眼神，连同那点分外惹人怜惜却不知真假的失落与委屈。
沈兆拼命控制住不稳的呼吸，嗓音低沉道：“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我没开玩笑啊。”
“你确定？”
“我……”
这回不等他说完，沈兆就伸出手指卡住了他精致的下巴，轻轻一抬，而后猛地凑过来含住了他红润饱满的嘴唇。
“唔……”于贺毫无防备地瞪大了眼睛。那片柔软贴上来时，他的心莫名开始咚咚狂跳，像是有一艘自以为巨大坚硬的轮船头也不回地撞上了一座比它巨大无数倍的冰山，瞬间沉了底，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他耳边堪比一场规模庞大的爆炸。
他在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迟钝地伸出手臂推阻那个人渐渐靠近的胸膛，但是太迟了，他的牙关已经被沈兆轻松撬开，甚至连舌头都伸进来攻城略地，舔吻他湿润的口腔。对方鼻间的温热气息尽数洒在他的脸上，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如野兽怒吼。
于贺觉得自己此刻被沈兆身上某种极具危险性和蛊惑力的味道给包围了。那个人正用力地吮吸他的下唇瓣，而手上的力道却并未松懈，每当他试图后退一步，对方横在他后颈的手就扣得更紧，让他有种被扼制住的痛感。
他看见沈兆闭着眼，浓黑的眉毛微蹙着。
于贺习惯性地接受不了自己和一个男人吻得如此难舍难分，也不喜欢这种被人狠狠挟制无从抵抗的感觉。他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然后找准机会，把手挡在沈兆胸前使劲儿一推。可因为力量有差距，在两唇刚分开几厘米之后，他又被那人更大力地一把揽了过去。
这人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沈兆一手更加用力地扣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明明十分粗暴，可嘴唇上的动作却变得温温柔柔。他用薄薄的唇贴着于贺的唇瓣，厮磨半晌才微微张开，于贺都能感觉到对方言语间嘴唇的开合。吐出的气息滚烫炙热，烧着他涨红的脸颊。
沈兆说：“你看，你不是认真的，现在你自己应该知道了。”
这句近在咫尺的、用低沉沙哑嗓音吐出来的话，像把沉重的钝器，一下子敲上于贺的心脏，让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呆站在原地。
“别跟我开玩笑，于贺。”
沈兆自嘲般冷笑一声，轻轻放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了。
于贺望着门后贴着的“四星级文明宿舍”几个大字，傻愣愣地抿了抿嘴唇，这才尝到点淡淡的血腥味，他用手指摸了一下，伤口正是方才沈兆最后轻柔舔舐的地方。
这个游戏不好玩。这个游戏太难了。
于贺呆坐在桌边，电脑里仍是视频播放器的界面，‘请打开视频’的提示颇有节奏般在黑底画面上跳跃。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事才好。
初吻突然就这么没了，关键对方要是个小巧玲珑的美女也就算了，哦不，哪怕就是个姿色平平的妹子也好啊。好歹是个女的啊……好歹也让他尝尝压制别人的滋味啊。他刚刚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一样被沈兆扣在怀里，妈的，太他妈不爽了。
沈兆就如同俯瞰天下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允许他有丝毫的不满和躲闪，以暴制暴的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于贺震惊过后便是满载的怒气，奈何没处可以发泄。
于贺紧紧握着塑料牙缸的把手，牙刷反复在口腔内扫动，冰凉的生水甫一接触到牙床便是难忍的刺痛。牙刷从嘴里抽出时，坚硬的毛刷挂碰到下唇的伤口，疼得于贺差点没把牙刷扔出去。
果然，被摸和被亲需要的是两种承受能力。
于贺可以忍受沈兆在台球社时的揩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忍受同一个男人的接吻。更何况这个男人是比他还要强势的性格，这让他从生理和心理上都没办法泰然处之。
不玩了。
于贺想，他再也不愿意玩什么狗屁赌约。还是个没有约定过奖罚的赌约。
就像和一位好朋友闹别扭，起初的那几天，于贺在课上听到一个烂俗笑话、在微博找到感兴趣的影评、甚至在打开微信界面时，都习惯性想点开名为沈兆备注的对话框。有一次都已经点开了，才想起他这么做毫无意义。
抛开动机不纯这点不谈，其实作为朋友，于贺是很喜欢沈兆的，是那种欣赏、想要促膝长谈的哥们。他放弃了原本的诱拐计划，却不可能忘记这个人。即使在图书馆遇到，明明都视线相交，沈兆就当他是透明的一般，目光连多一秒的停留都不愿意给。
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有那么多好玩的资讯想和他分享，那么多答应听他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就要强迫自己回到认识他之前的现实里。
于贺的性格很少能交到特别好的朋友，刘允阳算一个，那也是高中一起过来才知根知底的。不过兴趣爱好都不合，根本没有和沈兆聊天时的那种畅快。
一周之后的星期三，于贺和自己说，算了吧就低个头而已，毕竟这么契合的朋友就这么放走了实在可惜。他在输入框内反复删除又重新打好要说的话，最后还是干瘪瘪的一句【最近忙什么呢。】
sun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
而沈兆像是洒脱的情场老手，说断就断了个干干净净。
周五第四节下课之后，寝室里三个本地的都溜回家去了，刘允阳和3床的哥们兴致大发，非要拉着于贺去酒吧喝一杯，顺便看看能不能钓到美女什么的艳遇。
于贺不喜欢喝酒，倒也不是不能喝，点了一杯玛格丽特一直坐在散座没动过窝。过了半个小时的工夫来了几个同系的姑娘，看见刘允阳就过来打招呼。于贺不认识她们，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驻唱歌手的嗓音沙哑而沧桑，于贺咬着杯沿听得正入神，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名字被某个不熟悉的声线提及，他一转头，看见两个女生正笼着手掌耳语，目光时不时还朝他的方向瞥过来。
被人议论了。好吧，随她们便。
于贺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直到沈兆的名字清晰地出现在听觉中，他才忍不住倾身过去。
“哎他靠过来了……”
“嘿，你过来干啥。”刘允阳大约是没听见身边这两个丫头议论的是什么，还招呼于贺坐到自己旁边来。
“聊什么呢。”于贺单刀直入：“我可听见我被点名了。”
“没有啦。”女生尴尬地挠了挠耳根，用眼神示意另一位来解解围。没想到好友快言快语，倒是没藏着掖着
“就是聊到李娴和沈兆了嘛……上次和她聊的时候她说为了沈兆把你们表演系的男神都拒绝了什么的，你真追过她啊？我之前也听我同学和室友说过，不过前几天才听她亲口讲。她要是不说我还真不敢相信呢，你不是平常挺高冷的嘛，哈哈哈。”
于贺的嘴角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弧度，勉强干笑了几声，指尖的杯托被他捏重了些，蓝色的亮光接触不好一般跳闪了几次。刘允阳太了解于贺的脾气，心下暗叫不妙，赶紧揽着他的肩膀就离开了散座。
“哥们儿哥们儿，都怪我，成么，当时不该嘴欠说要把李娴介绍给你。都怪我。”
“怪你个屁。”于贺将酒杯一扬，隔空灌进了喉咙里。嗓眼充斥着酒精混杂冰块儿的快意，于贺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更想将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
“李娴就他妈是嘴欠，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行么。瞅你气那样。”
不是的。
于贺闭了闭眼，企图冷静一些。不是因为李娴到处宣扬被他追过，而是她的那种说法就像是……他于贺有多不如沈兆一样。
说白了就是不服气，沈兆不就是力气大点么，别的方面于贺哪里差了他。
“哎对了，她不提沈兆我还忘了，上次你不是说要让他爱上你么。咋样了呀。”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这火上浇油般的语气令刘允阳猛地一拍脑门儿，坏了坏了。
于贺嘴角微微一翘，迈着长腿走到吧台，手肘的关节硌在玻璃柜上，骨骼分明的手指在酒单上随意点动，弹钢琴似的来回叩击。像是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题，最后在一声响指中结束，于贺偏头朝室友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就快了。”
不就是同性恋么，亲嘴儿么。
都他妈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