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蝉鸣三两只，麻将声与露天街头的喧闹声浑然一体，交织成开乌街特有的夜色风韵，经过这两天雨水的挥洒，雾色已然渐退，天空中又开始闪烁着星星点点，似在昭示着明□□阳的热烈。
慢慢的，夜色越来越深，街头的灯光开始一盏一盏的逐渐被熄灭，寂静无声，大地与黑夜趋向同色，人们在历经一天的学习与生活后，都劳累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可与此同时，巷尾的一座楼房里却仍是灯火通明，和别处静悄沉谧的境况不同，这里俨然充斥着紧绷的冲突氛围。
大鲳手里拎着棍子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轻哼一笑：“听说你这几天去过城南那边了？怎么？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你没有别的选择，再有下次，我要教训的就不仅仅是你了，明白我的意思吗？嗯？”
地上的人哆嗦着躺在一旁，身子被打伤不受控的颤抖，俨然一副残败的画面，但奇特的是，那人的眼神却如同脱离了身躯的痛楚一般枯寂无波。
“啧啧啧”大鲳舔了舔后槽牙，看着这双即使他们怎么虐待都没能掀起波澜的眼睛神情诡异，伸手重重的在那人破裂而又红肿的眼角狠狠按住，享受着施虐的快感恶意道：“唐末，你现在就是一蝼蚁你知道吗？即使你再不服，也休想逃出我们的手中，这辈子，你就为你那好父亲好好赎罪受难吧”
“唔……”一听到“父亲”这两个词，唐末原本沉寂的眼中瞬间激起凌厉的恨意，眼眶黑沉溢出，狠戾的仿佛要将眼前人狠狠撕碎。大鲳被他突然的发狂一时震慑，手上也不由的松下，反应过来后自觉丢脸，心中的怒意越甚，脚重重的碾踩着唐末的右手，怒喝道：“你找死……”
“咳……”十指连心，地上的人额间冷汗直流，却仍是没有屈服一声，只是依然垂着眉全力隐忍着。
而他越是如此，在某些没有良知的人眼中，就越能激起他们心中的施虐感。
“呵，还真是有骨气，大鲳，我看还是你下手太轻了，换我试试”和其他人一样，刚在一旁看好戏的刺头盛此时心头大火，他极度讨厌这个少年刚刚怒视着他们的眼神，一个低于尘埃的人罢了，居然还有胆量生气，真是不知所谓。
大鲳见此轻轻一笑，把手里棍子递了过去，玩味的说道：“行啊？那我们来赌赌，看看谁能把他教好，毕竟如此顽劣不堪，实在是有愧于旧友所托”
“哈哈哈哈”围在周围的人听到大鲳的话都不由的开怀大笑，声音刺耳如恶魔般萦绕在整个房子里，唐末隐在额发间的眼睛充溢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赌就赌”刺头盛邪恶的瞧着地上趴着的少年轻蔑一笑，开始围着他边走边打量道：“你们说我要在哪里教训教训，他还会变的安分呢？这里好不好？”说着还拿着棍子抵住了那人的手腕，其他人顺着目光一看，那里俨然就是之前大鲳狠狠踩踏过的地方。
刺头盛越看那个地方越觉得适合，兴奋的舔了舔大门牙说道：“之前干武哥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吗？只有在伤过的地方狠狠撒盐，身体才会永远记住那种痛楚，这样，人们才能真正的脱胎换骨。我觉得此情此景用他身上是最好不过了的”当然他也没忘了分寸，抬头看着大鲳问道：
“怎么样大鲳哥？可以吧，人不打不成才啊！”
大鲳心情愉悦的看着在他们手里任揉任欺的少年，此时他正抵着身子垂着眉，想要支起身子，却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起来，他兴致盎然的蹲下了身子，朝着唐末破垂着的脑袋笑了笑，这才回答刺头盛道：“行吧，反正也死不了，就当给他买个教训，以后可不许乱跑了”
“好”刺头盛一听到允许眼睛一亮，看着那不断颤抖的手腕越发嗜血兴奋，手里握着棍子轻快的扬了起来准备重重落下。没有人注意到，伸着动不了的手腕，残败的卧在地板上的那个人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微笑，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鲳哥，大鲳哥”外面几个手下慌乱的惊呼声由屋外传到屋内，跑进来大厅后看见大鲳、刺头盛他们忙叫喊道：“大鲳哥，快，作坊那边好像起火了，干武哥让我们快点过去”
“什么？混蛋”大鲳一听立即慌了神，脸色剧变，顾不上别的，站起身子立马跑了出去。刺头盛他们一脸莫名，作坊？一个小地方那么紧张干嘛？
“怎么说？”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朝着还高高举着棍棒的刺头盛问道。
“还能怎么说？”刺头盛吐了吐气，放下了手中的棍子，皱着眉看着唐末说道：“算这小子运气好，我们也快点出去，大鲳那么着急一定不是小事，快点去”说完带着一帮人急匆匆的都跑了出去，很快，房间里便人去楼空，只留下满身狼狈的唐末匍匐于地。
……
唐末微睁的双眼模糊的望着那些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后终于支撑不住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好累，真的好累”唐末的心胸在快速跳动，那被血沾湿的睫毛微颤着慢慢闭合着，无力的任由黑暗袭身，通明的灯火下，没有人发现他那普通平常的裤带里，还隐藏着一把刀锋凌厉的小锉刀。
祁长舟踏着夜色而入，刚好看见的就是他眼神凄凉而又不羁的惨淡合上，一时间，脚步蓦地顿住不语。很突然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本书里所记载的那人悲伧的一生。
……
唐末出生于一个小康之家，家里温馨和谐，他还有一个小他七岁的妹妹，一家四口过的美满而幸福。如果天祝安□□活就那么顺遂自然的过下去的话，那长大以后的唐末，一定会是一个温润隽永的好男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唐末十四岁生日的那天开始，一切的美好都与厄运交集，而造成这一切的始源，却来自于唐末的一次好心。
十四岁生日那天，少年意气风发的唐末骑着车子快速的在郊外驶过，他最近都在准备考试，所以这段时间都住在学校。
今天是他生日，家里人打电话让他回家一起过生日，刚刚才在学校里接收到好友和同学的祝福，俊朗丰逸的少年眼中有光的追风而行。
如果他这时候没有听到河边的那个呼声，或许他的人生便如许多优秀的年轻人那样，继续在学校里受着老师和同学的欢迎，最后正常的完成学业走向社会，按照时间结婚生子，过好自己平凡而又不平庸的一生。但可惜，他那时候的人生没有如果。
祁长舟透过眼前躺着的人，脑海里瞬间浮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因为救人而跳下湍急的河道，唐末成功救人的同时自己却因细菌感染身体受损，心肺疾病迸发使得他长住icu，几个月后，渐渐的，庞大的医疗费久而久之便把一个小康之家都给全拖垮了，唐父心急如焚，竭力全力的努力工作赚钱好救治着自己的儿子，但是后面还是如强弩之兵一样垂死抵抗着，医生说，在不交钱便没法继续用药了，憔悴不堪的唐父呆愣着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边走想着刚刚医生所说的话，之前挺直的身躯也逐渐变得佝偻。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经意的与一个中年男人迎面相撞了一下，唐父低迷的思绪突然清明了回来，忙连声道歉。
那人面中带着煞气，狠狠的斜瞪了一眼唐父后便径直离去，呆愣着看着那人远去的凶悍背影，唐父的眼中尽是疲倦与空无，此时此刻，除了心中所惦念的事情，他焦虑的没有一丝方向。又过了几日，离医院续费的时间越来越近，这几日唐父跑遍了所有亲戚家借钱都没能凑齐，心中既焦急又哀怨自己没有能力。
“爸爸，我会好的，你别担心”小唐末心疼的看着父亲，努力劝解安慰。唐父边喂着儿子吃药便强颜欢笑：“是的，我们都不担心，小末放心，医生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说是这么说，但没有人知道唐父此时面临的压力与无措，把儿子照料好，等他睡着后才揣着沉甸甸的心思迷茫的踏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拂而过，明明应该是轻柔的力量，此时却宛如针灸般刺疼的让人痛楚。
“哎，你们听说了么？真是惨无人道啊，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发生这种事？”
“是啊，听说凶手很残忍，那母女二人身上都遭了好些罪”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恐怖了”
“是啊！”
唐父脚步如千斤重般踱步到家里的巷子口，邻里邻居的闲谈声依稀入了唐父耳朵，但没能激起他一丝激情。有人眼尖看到了他，唐父一向人缘较好，所以大家见到他也都打起了招呼。
“唐先生回来了，小末还好吗？”
“好多了”唐父努力的扬起一丝笑容回道。其他人也知道唐家最近发生的事，心中也不由的唏嘘。
“会好的，小末是个好孩子”
“就是啊！我家那孩子前几天还想找小末给他讲题呢？”
“还有我家那小子，皮的很，平时就只听的小末一声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期待着自己儿子的回归，这让唐父脸上苦涩的笑容瞬间真挚了许多，或许是最近背负的实在是太多太沉重了，听到一些好意仿佛自己就能看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