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千千结(1)
第七十八章:千千结(1)
乾隆九年初春一日午后,和敬陪太后用了午膳,自己在慈宁花园内散步消食。刚走了两步就瞧见魏澜若在修剪枝叶。和敬在她身后静默了会,才走上前去。
魏澜若听见身后的动静,惊诧回头,见是和敬,忙行礼:“奴婢给和敬公主请安。”
“午后太阳这么毒辣,你竟还在侍弄花草,可见是个勤勉的。”
“奴婢谢公主夸奖。”魏澜若额前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奴婢职责所在,实在谈不上勤勉。”
和敬没说什么,扭头走了。
魏澜若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午后,阳光洒在长长的甬道上,一路上几乎没有人。和敬用袖子遮着脸,快步走回长春宫。却听得静谧的甬道中,传来几声闷哼。
和敬止住脚步,循着声音走去,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围攻一个蹲着的小太监,对他拳打脚踢,好不粗鲁。那几声闷哼就是他发出的。
“放肆。”
几人听见和敬的声音,算是停下了动作,为首那个却不怀好意的靠近:“你谁啊,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
和敬略一挑眉。正欲说什么,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小太监含糊不清的说:“奴才给……给和敬公主请安。”
那几人对视一眼,飞快跑走。
和敬冲那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喊了句:“下次还敢打人,本公主杖毙了你们!”说完走到那人身边踢了踢他,“喂,还能走吗?”
“谢公主救命之恩。”那人缓缓爬起来。和敬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是海寿!
“海寿?你不是在阿哥所当值吗?”海寿便是当日在阿哥所帮着和敬替永璋解围的小太监。
“奴才如今到了嘉妃娘娘宫里。”
“是永珹开口要的?”和敬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四阿哥屋里没有贴心的奴才,是觉着奴才机灵,才要去的。”海寿微微低下头,不想叫和敬看到自己眼角额前的伤口。
“跟我走。”和敬上前拉着海寿就走。
长春宫内。玉清嘱咐荔枝守着午睡的懿淮,自己去给院子里的茶花浇水。一抬眼便看见和敬拉着个小太监进门。
“玉清姑姑,你那里还有没有活血化淤的药膏?”和敬兴冲冲的奔着玉清过来。
玉清这才看清海寿脸上的伤。“有。不过他是?”
海寿低了低头。
“玉清姑姑,咱们宫里向来没有得力的太监,海寿与我是旧相识了,为人很是厚道,我想把他要来长春宫你看如何。”
玉清点了点头,“你开心就好。走吧,海寿公公,我给你找药膏。”玉清取了药膏轻手轻脚的给他涂:“这药膏算是外用的,一会我再给你找些三七粉冲水喝吧。”
“多谢玉清姑姑。”
“公公从前在哪当值?我瞧着你很是面生。”
“最早在阿哥所,后来被拨到四阿哥屋里侍候。”
玉清心里有了盘算,冲海寿略笑笑,才出了屋子。
和敬正在院子里等,见玉清出来,迫不及待迎上去:“玉清姑姑,你何时去找内务府拨海寿来?”
“公主,你可没告诉奴婢,海寿是四阿哥的人啊。”玉清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嘉妃是个什么心性的人,平日娘娘总叫你躲她们永和宫远一些。您可倒好,次次主动招惹,次次都得叫娘娘给你收拾烂摊子。”
“姑姑,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呢,海寿毕竟帮过我,如今见他受尽欺负,叫我心里如何好受?”和敬摇着玉清胳膊撒娇。
海寿在屋里看见两人在院中耳语,心里百感交集。
玉清正欲说什么,海寿手里攥着装三七粉的药瓶走了出来:“公主,奴才还有差事要做,得先回去了。另外,谢谢玉清姑姑的药。”
和敬拉着他:“你怎么能回去?他肯定知道了今日是我救下的你,你若是回去,肯定还会找你麻烦。”
海寿往后退了一步,挣脱和敬,毕恭毕敬的躬下身子:“海寿多谢公主怜惜。”说罢转身离开了长春宫。
玉清甚是欣慰的看了眼海寿离去的方向。和敬则一脸担忧,不停念叨:“这可如何是好。”
晚膳时分,弘历过来了,和敬没见到自己额娘,自然没法子与她提海寿的事情。入夜,微风习习,和敬披了件披风往御花园走去。
正是初春,入夜微凉,甚少有主子漏夜前来。
庆云跟在和敬身后漫无目的地溜达,悄声提醒:“公主,咱早些回去吧,毕竟娘娘不知道咱们出来了。”
“庆云,我好像害了海寿。”和敬没回答她,自顾自说着,“若不是那次当着永珹叫他给我作证,海寿也不会被打。”
庆云轻叹了口气:“海寿是个实心实意的,没什么坏心眼。那次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和敬有些颓然的蹲在地上。庆云也蹲在她身侧。主仆二人就这样默了一会子。
一个人从身后的假山出来了。
和敬扭头看去,树木阴影中的那人身材高大,一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和敬连忙拉着庆云起身,将她护在身后。壮着胆子问了句:“谁?”
那人突然笑了笑:“公主次次见我,都要问一句谁。”
和敬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放松了警惕:“又是你啊。”是色布腾巴勒珠尔。
“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和敬总是被这人吓一跳,不免有些没好气。
“公主为何在此。”
“是我先问的你。”和敬撅着嘴,一副小女儿模样。庆云瞧见公主难得在外人面前的娇嗔,心下了然。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和敬颔首:“巧了,我也是。”
“公主的心事,可解。”
和敬微愣:“你有法子?”她这次没计较他偷听。
“公主,静观其变就好。”
回到长春宫,庆云观察着和敬神色,问:“公主相信色布腾巴勒珠尔说的吗?咱们真要静观其变?”
“不然呢,还有更好的法子吗?总不能次次惹额娘烦心吧?”和敬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静观其变下去,但潜意识又很信赖色布腾巴勒珠尔。
“那咱们就静观其变吧。”庆云总结了句。
主仆二人回了殿内,均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