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雁归北
第六十七章：雁归北
和敬一脸不解，庆云继续说：“之前奴婢纵着您与张廷彦张公子一事，本以为能促成一段锦绣良缘的，可公主不仅没能与张公子情定，倒还教公主徒增了烦恼。虽说这事被皇后娘娘暗中压下，才不至于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可奴婢知道此事本就源于奴婢愚蠢，不知利害。如今公主更到了豆蔻之年，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奴婢更不敢有丝毫逾矩，唯恐害了公主清誉。”
和敬这才恍然。“你这丫头，倒是倔。那张……”和敬想了想，还是没唤他名字，“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既无缘，也强求不来，那就各自欢喜。再者，我初时虽与他暗生情愫，但于你并无关系。你非说你纵着我，那你可曾帮我递过通信？互通过信物？俱是没有。既没有，何谈纵容，何谈害我？”
庆云摇头：“不是的，奴婢是愚忠。奴婢明知主子行事不妥，应有劝谏之责。可却不敢言语，只旁观主子与他你来我往，这便是大错。”
和敬伸手点了点她额头，“这话不是你能知道的，想必额娘教导过你。”
庆云一愣，生怕公主与皇后生了嫌隙。忙解释：“公主，娘娘对您无有不用心的，一颗心恨不得拴在公主身上，她并非想要掌控公主，只是怕您初涉情爱，错了规矩，将自己推入深渊……”
“行了，你不必解释。”和敬打断她，“我自己的额娘，我自然清楚。”
庆云闭了嘴。和敬继续说：“他成亲后，额娘才告诉我，当初她刚知晓的时候，确实惊到了。可又想，若我真那么喜欢，她就亲自去求皇阿玛的恩典，叫我下嫁他好了。然后我就可以出宫开府，过快活恣意的人生。额娘说，这样的结局或许要比史上那些‘独留青冢向黄昏’的公主，结局要好得多。”
庆云想起那些远嫁的女子，一辈子都只能眺望故土，心里百感交集。
“可谁又想到，年少情深，终究是错付了。”和敬自嘲的笑了笑，“庆云，我不怪你未曾尽劝谏之责，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不需要别人替我承担。所以，你不要自责，好好陪在我身边就好。”
庆云坚定的点了点头。
和敬的“云润星辉”殿内，竖着一对仙鹤衔芝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的灯火清透如瓷的落成了昏黄温暖的月色。紫藤撤花帘子后，和敬与庆云窝在床上窃窃私语、低声欢笑。
第二日一早，懿淮晨昏定省回来，留了贵妃高璟妍、纯妃苏夕颜一道用早膳，三人左等和敬不来，右等和敬还是不来，懿淮便遣玉清去和敬的“云润星辉”瞧瞧。
“今儿和敬是怎么了。”高璟妍眼见玉清去了，才关切说道，“近日天气虽热起来了，早晚还是会凉，稍有不仔细就容易伤风的，娘娘定要好好嘱咐底下的宫女，照顾公主定要仔细妥帖才好。”
懿淮笑着点头应了。
苏夕颜便道：“贵妃，长春宫上下对和敬公主可是无有不尽心尽力的。”
高璟妍闻言就笑：“是是是，是本宫关心则乱了。”
三人说笑间，荔枝端上来一道碧粳粥。苏夕颜怀着身子，如今为了调养胃口，早膳一律只喝煮得极稠的碧粳粥。
荔枝刚替她们每人添了碗，和敬便穿着件家常的蓝色绸绣三蓝百蝶纹夹衬衣走进来了。她头上只戴了支简单的点翠荷花纹头花盘着松垮的发髻。
懿淮便问道：“今儿怎么如此贪睡？”
和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了礼，坐在高璟妍与苏夕颜中间。
荔枝退至一旁，庆云则上前给和敬添了碗燕窝粥。
高璟妍看着庆云行止规规矩矩，丝毫错处也挑不出来，笑道：“这圆明园倒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教养出来的宫女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仔细人儿。我宫里的若沁是这样，和敬身边的庆云更是这样。”
庆云略一福身：“多谢贵妃谬赞。”
跟着高璟妍过来的若沁也福了福：“谢主子谬赞。”
早膳过后，养心殿派人来传和敬，叫陪着弘历往阿哥所去一趟。
和敬走后，懿淮与高璟妍、苏夕颜三人挪到软榻上吃茶。
高璟妍：“真是羡慕纯妃，你瞧她月份如今渐渐大了，却还能如平常一般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一点都不害喜，真叫人羡慕。”
苏夕颜腼腆一笑：“我是个身子强健的，自小到大都没娇养过。从前在潜邸生永璋便顺顺当当的，如今这一胎倒也安生。”
“这便是福气了。”懿淮笑眯眯的说。
高璟妍俏皮的盯了盯懿淮的肚子，笑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何时能喜添麟儿？臣妾宫里可替小阿哥攒着许多诞辰礼呢。”
苏夕颜也狡黠的盯着懿淮肚子：“是了，娘娘的中宫嫡子是咱们皇上最心心念念的。娘娘若能尽早替皇上生个小阿哥，皇上定会高兴极了的。”
懿淮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笑道：“纯妃这话醋意倒浓。本宫得替皇上辩一辩。皇上待每个孩子都极用心，待你家永璋可都是极好的。”
“是，前几日皇上还来与臣妾说起永璋的功课。”苏夕颜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刻苦，却天资不足，不过徒劳用功罢了。”
“天底下哪有那多么多天资聪颖的孩子呢。”高璟妍心直口快，“谁不是日夜兼读，刻苦上来的？”说罢，自知失言，看向懿淮。果然见她眸色黯淡。想必是想起早夭的永琏了。
忙又道：“若是永璋一直都能刻苦，也不怕功课烦累，定能顿悟。”
苏夕颜也道：“是啊，皇上向来关心几个阿哥，娘娘也时不时的陪着臣妾一起往阿哥所查验阿哥们功课，有娘娘在，臣妾是极放心的。”
懿淮微微的笑了笑，笑意却没有进到眼底。
等高璟妍与苏夕颜离开了，懿淮才如释重负的靠在明黄缎绣勾莲蝠纹靠背上。玉清奉了桂花香露上来，关切道：“娘娘。您还好吗。”
懿淮摆了摆手。
玉清劝道：“娘娘，端慧皇太子虽去了，可您还有和敬公主呀。”
懿淮轻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是这般安慰我的。”顿了顿又说，“和敬在我身边一日日长起来，虽然我不至于膝下寂寞，可身为中宫久无子嗣，也是不妥。”
玉清往前推了推桂花香露，“娘娘，皇上虽然期盼嫡子，却从未给您过多压力，更没有催促过您什么，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懿淮听她一席话，蓦然想起那日弘历与她的一番亲热，脸蛋滚烫。他哪里是没有催她，他为着嫡子，总是两三日便过来一趟长春宫的……
玉清察言观色，见她红了脸，轻笑：“娘娘，皇上来咱们宫里是最勤的，就算是娘娘小日子的时候，也都会来看望娘娘；还有那些逢年节流水般的奇巧礼物……这些落在奴婢眼里，便都是皇上对您的情深意重。”
懿淮点了点头：“本宫何尝不知。可就是知道他待我的不同，我才更想遂了他心愿，给他生下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