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寿宴(2)
第四十四章：寿宴（2）
“……我大清祖制三年一选秀，本宫身为皇后，必须身体力行的遵守才是。鄂大人您虽是老臣，但更是外臣。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可不是臣子的后宫。”懿淮语气平淡的说。
额尔泰却是刹那间脊背发凉，自知逾矩，不敢再说话。他身旁的鄂冬雨便道：“皇后娘娘您别生气，阿玛也是为皇上考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至于选秀一事，冬雨和众秀女等着三年后的大选便是。不打紧的。”
懿淮含笑看她，笑意却未曾进到眼睛里。她这意思却是让那么多的无辜秀女陪着她一起等？要知道凡满族八旗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选秀，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皇帝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做福晋，未经参加选秀女者，不得嫁人。这就意味着，十三岁的秀女三年后会变成十六岁，而十六岁的
懿淮的目光停留在席上的其他秀女。张梦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余的，比如翰林院编修沈德潜长女沈笙晚，就是一副恨恨地模样盯着鄂冬雨的背影瞧。沈家次女沈青禾倒是一脸轻松。懿淮听说过沈家旧事，沈德潜入朝为官之前，有过一位出身农家的夫人，便是沈笙晚之母。这位夫人死于沈德潜当官前两年，一生奔走辛劳却一天好日子都没能过上。所以沈德潜对长女非常好，一心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但今年已经十六的沈笙晚若是错过今年选秀，三年后就已经十九了
“鄂姑娘这话不妥。”懿淮平静的看着鄂冬雨的眼睛，“本宫早早与皇上商量过，今年既不选秀，就允许十四至十六岁的秀女自由婚配。算是给你们的一个恩典。”
鄂冬雨闻言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阿玛一眼，后者紧锁眉头，没说话。
此时沈德潜跪道：“臣谢主隆恩。”
他起了头，众人都跪：“臣谢主隆恩。”
宴会到一半，众位小姐表演才艺。轮到鄂冬雨的时候，她推脱身子不适。懿淮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下一个沈笙晚上场。
她身侧的弘历低声道：“鄂家也算名门大家，怎么把女儿教的如此小家子气。”
懿淮示意他噤声。他却不以为意的继续小声吐槽：“依朕看，还是你们富察家会教女儿，得此皇后，朕甚是欣慰。”
懿淮忍无可忍，攥成拳头轻捶了他腿一下，“沈姑娘快上场了。”
弘历反握住她的拳头，望向台上。
沈笙晚换上一袭白衣，面覆白纱，一双眸子清亮澄澈。她清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音色婉转动人，一听便是下了功夫的。一曲唱罢，众人无不叹服。
懿淮也十分赞赏此女唱功，下令赏赐了一串珍珠。
“这位沈姑娘不错吧。”弘历轻声道。
懿淮点了点头，反问：“皇上喜欢？”
弘历摇了摇头问：“皇后觉着她与刘墉般配吗。”
他口中的刘墉便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统勋长子。懿淮不着痕迹的看向席上。刘墉随父亲刘统勋坐在一处，正端着茶杯喝水。倒是个清秀俊逸的俏公子。
“这刘墉小小年纪就精于学艺，朕瞧着他倒像是个将相之才。”弘历一脸的赞赏,“朕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委以重用。”
懿淮记得弘历曾与她提过，预备着在前朝重用沈德潜、刘统勋二人。若是这两家联姻，对弘历倒是好事。毕竟如今前朝不稳，张廷玉、鄂尔泰又站在了对立面，唯有发展纯臣才能在朝中更有话语权。
懿淮思及此，道：“臣妾觉着两人郎才女貌，极好。”
弘历点了点头，“年后就让两人定下。”
故而懿淮又以沈笙晚“才华横溢，是京中十分难得的才女”为由，赏下了一只翡翠镯子。
“臣妾总算知道皇上为何让拿着这些小物件了。”懿淮侧头冲着弘历小声说道。
弘历在旁笑而不语。
晚上回了长春宫，懿淮先去了侧殿哄和敬睡觉。亲自给女儿换了寝衣，懿淮照例坐在一旁拿起了一本诗经准备念给她听。和敬朝着懿淮摆了摆白嫩嫩的小手，撒娇道：“额娘，不想听，不要听了嘛。”
懿淮便笑：“那你想听什么？额娘念给你听。”
“嗯”和敬整张小脸缩进被子里，露出一双像极了懿淮的水汪汪的狭长眼眸，“女儿想听阿玛和额娘的故事。”
懿淮愣住。这丫头。
一旁的玉清捂着嘴笑了，一脸喜气。
和敬见状，眯着眼睛指着侍立一边的玉清笑道：“额娘您瞧，玉清姑姑也想听呢。”
懿淮看向玉清，那丫头立马笑着低下头。她扭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和敬，浅浅笑了，开口道：“额娘与你阿玛第一次见面，是在先皇后的一场小宴上。额娘自己倒是记不大清了，可你阿玛却是记得的”
“你阿玛说第二次见我，就是额娘的姐姐成婚时，你阿玛站在廊下看见额娘在哭鼻子”懿淮说到这儿，嘴角笑意更深。她当时哭得一塌糊涂的，该是怎样的一副丑模样啊。
和敬在旁听得开心，小手拍得极欢快：“额娘，您快讲，快讲啊。”
懿淮忆起大婚那日，脸微红。“额娘第一次见到你阿玛，是在成婚那日”那日的弘历，一袭喜服，他的眼睛很漂亮，似乎盛满星光一般熠熠生辉。最要紧的是，那眼中，浮生万千，独独倒映着她。
“那这样说来，是阿玛先喜欢额娘的咯，额娘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阿玛的呢。”
懿淮愣住。
一旁的玉清见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打圆场笑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懿淮却朝她摆了摆手，“无妨。”扭头望向一脸期待的和敬，温柔道：“大婚那日，我坐在喜炕上，他掀起我盖头的那一刻，我心里头，宛如裂瓷，宛如花开，又如盛夏碎冰碰壁，当啷声响。”
屋内灯火通明，主仆三人言笑晏晏，廊下由灯火映出的斑驳光影投在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那人听着屋内三人的说笑声，忽而就笑了，侧身往正殿走去。昏暗的长廊上，只留下了一道明黄色的背影。
懿淮安顿好和敬回到正殿。却忽见书架旁端坐一位穿着明黄寝衣的男子，懿淮笑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你回来了。”弘历抬头看向她，发现她仍是那一身朝服，虽朝冠已除，金约还在，遂有些心疼的说：“还不快去摘了，早些松乏？”
懿淮笑着应了，坐在镜子前，由玉清轻轻摘下金约，放在桌上。
一旁的玉兰即刻将它收进了匣子内，与朝冠放在了一处。
懿淮与弘历牵着手平躺下，弘历摩挲着懿淮光滑的右手，沉声道“做我的皇后不容易吧。”不仅要被心怀鬼胎的大臣们为难，更有如鄂尔泰之流，竟敢搬出早殇的嫡子永琏来伤皇后的心。
懿淮偏头看他，见他愁眉紧锁，淡声道：“是挺不容易，凤冠朝服都太沉了。”
“皇后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啊。”弘历欺身上来，把她圈在身下，直视她，“今日便不能让你囫囵过去了。”
懿淮与弘历四目相对许久，才到：“臣妾是皇上发妻，皇上在前朝如何，臣妾在后宫便是如何，夫妇一体，便是如此。”
“后悔吗？”弘历踌躇开口，心跳如雷贯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刻他的声音在轻颤。他突然有点后悔问出了这句话，他有点害怕听到她的答案。若不是嫁与帝王家，她应该会是寻常人家最体面的当家主母，肆意洒脱一辈子。
“那皇上会后悔娶臣妾吗。”懿淮反问。
“当然不会。”弘历急道，“你是我心爱之人，我一辈子都想和你在一起。”
“臣妾也不后悔。”懿淮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柔声道，“皇上是臣妾此生最好的归宿。”
寂静夜里，飒飒清雪之音格外清晰，淅淅沥沥的声响在耳边荡漾开，竟莫名的心猿意马。
那就愿我们，始于初见，止于终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