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帷幕之后（5）
“你，你看，那是什么？！”
正在擦拭着圣像的低阶神职者突然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目瞪口呆地指着什么东西。
他的同伴转身一看，也呆滞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神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失手打碎了圣像，白瓷质地的光洁碎片洒了一地，此时却无人能分出心思来顾及这些小事。
“神父啊，您可以告诉我们吗，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圣城边缘的小教堂内平时并不会有多少信徒，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晚间祷告却不同寻常，居然有不少人前来，紧挨在一起的人影近乎要将整座教堂占满。
现在，信徒们的脸上显现出惊疑与恐惧的表情，连连追问着神职者他们所看到的画面究竟代表着什么。
但这位神职者无法，也不敢回答他们的问题。
——在圣城各处，在所有人们的面前，都投影出了这荒谬得近乎可笑的一幕：
披散着银白色长发的魔族压制在人类的身上，生长着倒刺的、白骨长尾在身后摆动，连同苍白的骨翼一起，遮挡住了大部分画面；而从下方露出的一角衣袍来看，被他所控制的那人应该是位红衣主教。
也许第一眼看去时，会有人误以为他们是在打斗；但只要多看几眼，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其中暗涌的异样情绪。
魔族的尾部末端抽打在地面上，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但这条尾巴的根部却被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牢牢箍住，那只手不仅不畏惧这些尖刺，反而还逗弄似的在尾根处转着圈抚摸，又激起白骨长尾的摆动。
“是……凯撒大人吗？”
某个嘴快的信徒没有多想，觉得自己认出来了画面中究竟是谁，就直接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太大了，也可能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总之，周围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怎么会！？绝对不可能！”
最先炸锅的是对凯撒抱有好感的信徒，他们立刻反驳起来。这样的画面无疑代表着有人与魔族相勾结，而他们相信，凯撒绝不可能成为那个背叛者。
“那你们倒是说说，在红衣主教里面，除他以外，还有谁会戴这种黑手套？”
很快，又有些格外刺耳的声音穿破反驳声，钻了出来。
愿意相信凯撒的人们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反驳这一点。那双手套和手指都太过眼熟了。
但不管他们心情如何、是否还愿意看下去，遍布全城的投影都在忠实地转播着画面。
于是，他们看到银发魔族背后的骨翼微微颤抖，那条危险的尾巴也逐渐改变了形体：倒刺逐渐收拢，变得平滑，最后，它像是被驯服了一般，眷恋乖顺地搭在了被黑色手套覆盖着的手腕上。
如果再看不出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他们未免也太傻了点。
“说不定他是被胁迫了！”
没想到这下子，更多的声音全都杂乱地响了起来：
“还真是会玩，居然养了这么危险的‘宠物’，啧啧啧……”
“早就听说有些神职者不怎么老实，没想到这种大人物的底子也不干净……”
桃色新闻永远能给人带来刺激，更何况事件漩涡的中心是本应禁欲、本应与魔族对立的教廷高层。
而在混乱之中，无人会注意到有些人的目光略显呆滞，神情也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仅凭手套也无法断定真实的身份，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迫切地想要看到红衣主教被遮住的那张脸。
“到底是谁？”
“我看倒有可能是另外一位……”
缺乏证据的胡乱猜测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所有人就都听到了投影中那人的声音：
“我都没有发现，”熟悉的、年轻主教的声音传来，不过与往常相比，多了一分笑意和低哑，“原来你还有尾巴？”
被黑色手套覆盖的手指在尾根处打了最后一个圈，顺着尖刺的方向，向下抚去。
“稳了！”
林阳攥紧拳头，大呼过瘾。有了这句话，就能坐实凯撒的身份，还怕他不会被彻底唾弃？！
只可惜辛西娅不在他身边，没法和他分享胜利的喜悦。林阳略微有些遗憾，不过这种遗憾很快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他的精神力向外铺开，捕捉着人们的声音。最开始他们还各执一词、不断争辩，仍有人为凯撒说话，但很快的，所有人的情绪都统一起来，像他之前想象的一样，只剩下厌恶和恐惧。
他就说，只需要把这种丑闻揭露出来就好了。
林阳露出了冷笑。
“谁让你们把这么关键的证据都送到我手上了呢？”
·
“造自己的谣很有意思？”
凯撒看着希利亚实在难耐地扭动了下两下，试图让尾巴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才终于收回了手。
他早就看出来了，希利亚的这副造型无疑是模仿自他。除了将所有部件都替换成白骨以外，对方的造型与他的真实形态没有半点区别。而作为生长着尾巴的生物，他当然清楚哪些位置会是相对敏感的。
“当然了。”希利亚给出了同样的回答。他的双手早已下移，从紧攥着凯撒脖颈变成撑在他的胸膛上。
“骗人就是很有意思。无论是让主角以为我们没有发现他，还是让他以为那些人的反应都与他所想象的一样，都好笑极了。”他的眼睛弯起，没有刻意遮掩笑意。
“不过，我也很好奇，如果我没有控制住那些人的意识，看到如此情景，他们究竟会说出什么？”
“是会觉得我在引诱你，还是会觉得我们勾结了在一起，又或者……别掐！”
希利亚的眼眶中闪过一点湿润的光泽，他顶着可怜兮兮的表情掰开了凯撒的手，将再次落入险境的尾巴解救了出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而在凯撒这边，却是他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突然恍惚片刻，双手不再受自己所控制，而是自发行动，突然松开了。
这是希利亚的幻术。
他放任对方操控自己的行动，心里却没有多少警惕或抗拒，毕竟他早就熟悉这一切了。
配合演出，对飙演技，打乱掉对方的“完美节奏”，在任何可以简单完成的任务里横生枝节，就是为了坑对方一把，再在彻底无法救场之前挽回局面。
一向如此。
“起来吧？时间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应该‘突然发现主角的阴谋，愤怒之下想要杀死他，结果被反杀’了。”凯撒看向抱着自己的尾巴的希利亚，提醒道。
“好吧。”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