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字据
悠悠荡荡的感觉,像在坐船一样。
施蘅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陌生的床帐。
旁边一个婢女看见她睁眼开心地喊:“侯爷,小姐醒了!”
她是谁?自己在哪里?
施蘅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一幕幕从她眼前闪过,她猛然惊坐而起,自己被人抓了!夫君呢?小圆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侍从推着魏临春的轮椅进来,他匆匆来到床边,关切地问:“蘅儿,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不舒服?”
是放倒自己那个人!
施蘅立刻伸手想要拿住他,没想到药效还没过去,动作比以往迟缓了很多,轻轻松松就被魏临春的侍从拦下。
“不要伤着她!”魏临春对侍从说:“没事的,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说,你先下去吧。”他又看向施蘅,“蘅儿,先不要动手,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他的声音很温和,很耐心,完全不像是个坏人。
施蘅向后退了退,把枕头抱在怀里,眼神警惕,但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敌意了。
“你是谁?这是哪儿?”她首先问。
“我是魏临春,这里是客栈,我们在这里休息。”
“你挟持我想做什么?”
“蘅儿,这不是挟持,我只是用这种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带你离开,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施蘅突然想到什么,期待地问,“难道你从前认识我么?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下你说你是临春哥哥,你是我兄长么?”
听到熟悉的临春哥哥四个字,魏临春心头一动,再听到后面却有些哭笑不得,一时又是哀伤又是怜爱。
“我怎么会是你兄长呢?”他说,“我姓魏,你姓施——”
“我姓施?”施蘅语气古怪,“可是我叫路俭兰。”
魏临春肯定地说:“不,你叫施蘅,你是蕉县人,大溪山下有一大片果园和桑树林,你家就在那里,你的父亲叫施朗,你们父女二人一直相依为命,你父亲武功盖世,你的一身功夫就是从小受他教导,至于路俭兰……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一种巨大的恐慌爬了上来,这么久以来,施蘅好不容易从失忆的一片空白的恐惧中逐渐走出来,她所拥有所依恋的一切都是作为路俭兰获得的,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一切都错了。
我若不是我,那我会变成谁?
施蘅轻轻摇摇头,“不,我是路俭兰。”
魏临春的目光温柔但语气很坚定,“不是的,蘅儿,你从来不是。”
“虽然我还没弄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应该有什么误会所以弄错了,当时你去了济城,恰好遇到那场翻车事故失去了记忆,阴差阳错被人误认为是路俭兰,而我一直以为你在那场事故中死了,直到最近才知道你还活着,立刻就来了青黄县。”他问,“还记得容其昌这个人么?你给了他点心方子。”
施蘅愣愣地点头。
“我就是在京城尝到了他家卖的点心,和你从前为我做的一模一样,所以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你。”
“那你是谁?”施蘅问,突然那种恐慌变得更加大,像一个黑洞要把她吞噬,她突然就不敢问了,“没什么,你别说了。”
魏临春不容她退缩,“蘅儿,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相知相许,曾经在那棵老松树下发誓要一辈子相守,这些你都忘了么?”他目中含痛,“你答应过我,等着我回来迎娶你的。”
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树下交颈缠绵相互拥吻的身影,骑在马上的温柔的红衣公子……
她面色发白,揪紧了怀里的枕头。
魏临春忍不住上前了一些,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后退。
魏临春将她的手捧在心口,“蘅儿,我知道一时之间突然说这些你很慌乱,但不要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会在,都是我不好,若我再小心些不被人暗算,或者早些醒过来找到你,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久了。”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真的好温暖……也许自己过去真的是喜欢他的。
施蘅发现她对魏临春生不出任何防备之心,甚至完全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质疑,似乎天然就知道这个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你说——你和我,我们——”她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魏临春点点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我在山上落入了陷阱,是你发现了我把我救了出来,然后我就经常去找你玩,你答应了我会嫁给我,我回京城准备婚事却被人暗算昏睡不醒,好不容易醒来却听到你的死讯,一双腿……”他黯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也成了这个样子。”
“你别难过,会治好的。”施蘅安慰他。
听到施蘅的安慰魏临春眼前一亮,“是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就像我最终还是找回了你。”
施蘅不知道怎么接话,她觉得魏临春没有骗他,但她做不到再喊他一声“临春哥哥”,她对他的确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也仅仅是熟悉,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刘殊。
“我夫君呢?你把他怎么了?”她问。
魏临春面色一僵,“蘅儿,他并不是你的夫君。”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面,他一直都是。”
魏临春强忍心中的不适,“你放心,我没有把他怎么样,他好端端的,没少胳膊也没少腿。”
没事就好……施蘅心下安定几分。
“你在担心他?”魏临春问。
施蘅坦诚道:“是的。”她微顿,“不论如何,今天是你不对,你不应该用这种手段,你还对我用药。”
“我若好好上门谈,能带走你么?刘殊他会放人么?”魏临春问,“那样只会把局面弄得更难看。”
当然不会,夫君那样厉害的性子,大概连见都不会让他见自己。
“而且,对你用药也不算我擅作主张,可是你自己曾经答应过我的。”
施蘅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反驳,“怎么可能。”
“蘅儿若是不信,我拿凭据来给你看。”魏临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
施蘅迫不及待展开,上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这是……我的字?”的确是她的笔记没有错。
这上面用一种很亲昵的语气写着她承诺允许临春哥哥在紧急的情况下对她用三次化功散,她承诺绝对不生气,立书为据,签名赫然写着“施蘅”二字
魏临春从她手里抽出纸,淡淡地解释道:“我虽是男子,但你武功高强,从不需要我保护,偶有争执你运起轻功我甚至找不到你的人。”
“有一次你看了戏回来告诉我,戏里面女主角的夫婿为了讨她欢心趁着她睡熟的时候把各色盛开的花摆放在她身边,她一睁眼就如同置身锦绣花海中,你很向往,说那样必然美极了,一整天都会心情好。”魏临春回忆着,“我费了好大力气寻了许多花来,想学着戏里面的样子悄悄给你个惊喜,就半夜抱着花进你房间,然后——”
“然后呢?”施蘅问。
魏临春失笑:“你反应敏锐,以为我是歹人,直接跳起来一套擒拿手,我来不及吭声,手被扭折了,整整带了三个月的夹板,我当时气死了,这张凭据就是你写来给我赔罪的。”
魏临春想起施蘅当时讨好又心疼的样子,不自觉带上笑意,“连这化功散也是你找来的,你说如果日后再有需要,先把你弄晕了使不上功夫,就不会发生这种乌龙事了,若是你使小性子吵架不理我,我也可以用,免得你用轻功乱跑不理我。”
“这是第几次用?”施蘅问。
魏临春轻叹口气,“第一次。”他怎么舍得对蘅儿用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