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乐在其中
朱懋好不容易盼到刘殊回京,他有太多想和刘殊交流的,像是最近各类谋划的细节还有京城发生的事情,但看到他面上流露出的深深疲惫之色,朱懋不得不良心发现一下,主动让他去休息。
刘殊也不假客气了,“臣先去了。”他现在急需养精蓄锐,后面还有很多工作等待着他去处理。
朱懋却睡不着了,刘殊的到来让他思绪万千,精神澎湃。
大半夜的他无处可去,在院子里乱转了一圈,见他先生李传屋内的灯还亮着,干脆去敲了他的房门。
朱懋注意到桌上摊开的佛经,“先生在念佛啊。”他声音有些讪讪,“我是不是扰了先生。”
李传淡淡地说:“无妨,夜里突然睡不着,起来打发一下时间。”
“先生还放不下么……”朱懋低声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先生的亲人们在天有灵,也定然希望你能向前看的。”
当年那场祸事,负责护送贞惠皇后的简大人一家满门覆灭,李传就是简大人的儿子,原本刚刚考中进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突然家破人亡。
他那时与友人在外地,侥幸躲过,从此隐姓埋名开始逃亡,后来辗转到了平王府,得到了平王妃的护佑,给刚开蒙的小世子朱懋当先生。
李传拍了拍这个学生的肩头,淡笑了一下,“哪有这样容易呢。”他又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刘殊不是应当到了么?”
“我现在睡不着,精神头已经起来了。”朱懋说,“刘殊的样子和快死了一样,我让他赶紧睡觉去了。”
李传说:“之前我还担心刘殊会有二心,没想到一朝投效之后如此尽心尽力,倒是我错看他了,我原本以为这样的少年英才必定心高气傲,忍不得眼前的蛰伏,更愿意去诚王那里烧热灶。”他喟叹,“是我肤浅了。”
他有些欣慰地说:“你身边一直缺少一个懂大局能谋事的人,现在有了刘殊,他又正年轻,是干事的年纪,能陪你好多年,有他在我就放心多了。”
朱懋听出李传话语中隐约的离意,心中难过,“先生一定要离开么?”
很早之前李传就告诉过朱懋,待到朱懋大业已定,他自己也家仇得报的时候,就会遁入空门远离俗世。
随着朱懋的脚步越走越远,李传的离开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李传不回答,只说:“殿下,你已经长大了。”
第二天,朱懋迫不及待去找了刘殊,刘殊正对镜拿着小刀在一点一点地修胡子,一张好看的如玉面庞又逐渐回来了。
朱懋一边看刘殊的动作一边说:“其实……现在皇祖父对我可谓百依百顺,也许再过两年,不用我开口,他会主动把一切都给我,我这些日子有时候会犹豫,会不会静观其变其实更好”
他语带自嘲,“我小时候心高气傲,每每读史书的时候总是对前人挑三拣四,觉得他们犯蠢,优柔寡断,活该失败,今日事情到了眼前才发现,我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英武果断。”
“殿下,您犹豫是因为对陛下生了孺慕之心么?”
朱懋说:“不……我是怕自己变了模样。”
由一个少年人彻底蜕变成上位者的烦恼啊刘殊自己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烦恼,他当年的成长转变十分自然流畅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应,但他对此并不反感,对于臣下来说,君主仁厚总好过刻薄寡恩。
刘殊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劝慰他,“一日名分不定,王爷和王妃就一日在危险中,况且,陛下的身体等不了。”
平王和平王妃的安危是朱懋的死穴。
朱懋现在时不时就陪在皇帝身边,自然知道皇帝的身体情况。
他深深吸一口气,“是我说傻话了,现在我们来仔细盘算一下吧。”
他沉声说:“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那样,在靖王和廉王身边的人我已经埋好了,关于诚王侵吞良田买卖官职的奏折和证据也都准备妥当了,随时就可以开始。先由我这两位好皇叔开始把水搅浑了,他们对诚王嫉恨已久,而且最近立诚王为太子的呼声很高,他们比我还着急,这次眼看能咬诚王一块肉下来,他们不会放弃机会的。”
朱懋不自觉敲起了手指头,“到这一步为止都还好说,难的是后面,如何让皇祖父彻底厌弃他们——他对诚王母子还是很有感情的,敏贵妃是后宫陪他最久的女人,之前不是没有人弹劾过诚王,明明证据确凿,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普通的罪责扳不倒他们,只有拿他们和红莲教的关联做文章才能戳皇祖父的痛处,原本当人证的老妇人已经死了,你说还有其它办法能把这一环补上?”
刘殊点点头,“敏贵妃的亲人并没有全部死光了。”
朱懋若有所思,“你是想离间齐氏姐妹,从中寻到机会?”
“准确说应该是金氏姐妹。”刘殊纠正他,“目前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现在与敏贵妃的过去唯一有联系的人只剩下了她妹妹一个,如果她妹妹出面指认她,这样就算得上是铁证了。”
朱懋努力回想曾经在宴会上看到过的齐侧妃的样子,“她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如果不是她姐姐,她不可能入得了王府,她们是亲姐妹,她没理由站在我们这边。”
刘殊的胡子已经清理干净了,小刀落在托盘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就把她们逼过来,不得不过来。”
“怎么个逼法?”
“我想从端阳郡主入手。”
“端阳郡主?”朱懋的声音有些疑惑,端阳郡主只是个普通宗室女,丧夫回家,又没有同胞兄弟,并不在朱懋重点关注的范围之内。
刘殊说:“齐侧妃只有端阳郡主一个女儿,端阳郡主与她母亲不同,是个刚毅不输男子的人,她对于敏贵妃掌控她们母女已经不满很久了,可以从她那里入手。”
朱懋摸下巴,语气莫名,“这些消息算是很隐蔽的,你和郡主很熟么?”
刘殊冷静地说:“之前在京城各类宴会也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有所耳闻。”
朱懋纠结一会忍不住问:“难道你要对她用美男计?”
刘殊黑了脸,“殿下,您在想些什么。”
朱懋打哈哈,“不是最好,如果劳累你出卖色相我也会很不好意思的呀,将来见了你夫人叫我怎么交代。”
“殿下,请慎言,这种话若是传到我夫人耳中会被她误会的。”刘殊无奈道,“我身边连只母苍蝇都没有。”
“看不出你竟如此惧内,这不该是大丈夫所为,说出去可怎么抬得起头。”朱懋豪气地向他承诺,“你不要害怕,将来我赐给你一排美人,我亲自替你撑场子,你夫人总不好不给面子了。”
他认真地补充道,“当然,你不准宠妾灭妻啊,你还是得对你夫人最好,她可是我救命恩人。”
刘殊轻轻摇了摇头,他淡淡一笑,“殿下在这上头说的还是孩子话。”
朱懋不服,“我离家前已经行过冠礼了。”
刘殊认真地说:“非我不能,只是乐在其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