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毁灭
“砰”的一声，木门被人大力破开，还未等花似和蒋顺意反应过来，乌朗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让阿蛮姑娘幻化成人形了吗？”
“看来这人没能听进去劝告，这回怕是走火入魔了，不管了，先跟上去，别让他做傻事。”
可花似二人终究是迟了一步，乌朗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整个部族的人的注意，他把用来祭祀的祭坛砸了。
“大祭司，你可是供奉神灵之人，你这样无异于是惹怒神灵啊！”
乌朗的行为对于最年迈最虔诚的大长老来说，无异于是打破他的信仰。
“哪里来的神灵的？大长老，若世间真有你们口中所说的神灵，为什么不在我们族人受外来势力侵袭的时候站出来拯救我们，为什么不在阿蛮被你们绞死的时候出来。”
说着，他又砸碎了一个香炉，没人敢上前制止乌朗，因为他是大祭司，是部族人的信仰，即便他在破坏最为神圣的祭坛。
其实这里的人们心中也未必多尊重神灵，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信仰的支撑，在那些麻木的日子里还有盼头，总觉得会有人来拯救自己，来解救自己都不曾满意的一生。
可他们全都忽略了一点，因为真正可以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可他们并不想用这种方式生活，变得不思进取，日日消极。
只一味地依赖神灵，依赖一个似有若无，由人们自己编造出来的东西，渐渐的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你们愚昧无知，你们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私欲，其实你们都知道，阿蛮不会用蛊术，我们是真心相爱。”
“可你们依旧不断放大内心的嫉妒，你们不过是打着一个神灵的幌子，来满足你们这些永远也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因为你们看到别人得到了你这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你心里不平衡。”
“是神灵的怪罪让你们杀了阿蛮吗？不，我才是那个命定的祭司，我才是离神灵最近的那个人，若是神灵怪罪我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是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或许没有用刀枪刺她，没有用绳子勒她，可是你们每个人的嘴，每个人的言语，比这些实质的刀枪还要伤人。”
“太恶心了，你们每个人都是凶手！”
祭坛之下一片死寂，像被戳中死穴一样一动不动，乌朗毫不留情的将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了下来。
像是用匕首狠狠刺进人们的胸膛，刺穿部族中累积上百年的麻木迂腐，刺穿人们不愿承认的事实，刺穿那些被神灵的外表下掩盖的真相。
乌朗说罢，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跌坐在祭坛上，他累了，身体和灵魂都疲惫不堪。
他看看天，天空阴阴的，看看人，人们都眼睛成了黑洞，看看祭坛，祭坛仿佛一座禁锢着这里的大山。
毁了吧，把这一切都毁了！
乌朗打翻祭坛上供奉的陈酿，一把打碎，抽出两旁镇守的火种，点燃了整片土地。
大长老顿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一群人顿时围了上去。
“救火啊！灭火救人啊！”
蒋顺意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还有闲工夫围在一起，不应该先灭火吗？
“别去了”，花似一把拉住蒋顺意，“救不回来的，他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救回来也没用。”
乌朗批判别人批判的那样清醒，那样声嘶力竭，可，他同时也在批判自己啊。
他也是从小就被父母族亲耳濡目染，信奉着族人口口相传的神灵，因为这里每个人都是虔诚的信徒，乌朗和阿蛮也不例外。
但这一次，乌朗毕生信奉的神灵没能救得了阿蛮，她逝去的样子犹如一道钟声，敲响了乌朗这愚昧不堪的半生。
可是真的是神灵庇护众生吗，还是人心捏造出他们想要的神灵？
祭坛上烟雾缭绕，发出阵阵浓烟，活像燃烧骨子里那腐朽不堪的味道，散发阵阵恶臭。
一阵嘈杂传入了花似二人的耳朵里。
“大祭司是不是疯了？”
“必定是，我听大长老说大祭司为了想要复活阿蛮，用了起死回生的蛊术，在自己体内种下了母蛊，这种蛊会使人出现幻觉。”
“奥，所以那个时候，大祭司昏迷的时候，大长老才会让让人们为他做法事啊，原来是暂时稳住蛊虫的活动。”
“哎！这个古书上写的害人不浅啊，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起死回生之术啊，搞得好好一个大祭司神不神，鬼不鬼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只好等大长老醒了之后，修建祭坛，再次挑选出新的大祭司呗。”
“对对对，我瞧着咱们部族里孩子还是有很多的……”
人们都在谈论如何规划推选新的大祭司，讲谁家的孩子有福气能当上这个位置。
慢慢的，人们看着燃烧的祭台，谈论着未来，阵阵火光映照在他们眼中，好像再一次的燃起了对神灵的希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花似忽然觉得恶心，忍不住扶着身旁的大树干呕起来，这个地方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由分说，堵住了蒋顺意的嘴，用眼神示意，让他把嘴边还未说话的话全都吞进肚子里，悄悄的跑走了。
一直跑了好几里路去，直跑到丰州地界，但花似好像还不够一样，急急的找了路边的车夫，也不在意他黑心的价钱，坐上车子就往丰州城内赶。
花似脸上越来越白，额头出现了细小的汗珠，蒋顺意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担心的不行，可花似还是强打起来精神，嘱咐马夫将他们二人送到一家客栈就好。
马夫也是个精明的，知道俩人财大气粗，只挑着好客栈找，挑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家名叫悦客来的大型客栈前停下了。
花似强忍着晕厥的感觉，踉跄的下了车，吩咐店家挑了一间寻常的客房，还不忘嘱咐小二给蒋顺意做些饭菜。
刚合上客房的门，花似就抱着痰盂猛吐了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
吐完之后，就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想闭一会眼睛。
在失去意识之前，花似狠命的攥着蒋顺意的手，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你哪也别去，不能离开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