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月夜
可是那个小姑娘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芫华疯了似的叫喊着。
“啊……啊……玥玥，你睁开眼，你看看哥哥，不疼了不疼了，玥玥，看看哥哥，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发什么慈悲，哥哥……啊！”
“玥玥……你……睁开眼，睁开……”
他去拨弄她的眼皮，却怎么也不能让她睁开眼睛，曾经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两个大大的眼睛。
看见的人都会夸她，说素玥的眼睛生的好看，黑眼珠多，以后啊一定有福气。
可是这么一双惹人喜爱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这一瞬间，芫华才真正明白，他失去最后一点希望，他一无所有了，因为他所谓的那一时的善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间癫狂了起来。
“哥哥知道了，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爹娘，害得我们被抄了家，是我，都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那一群人，用着毕生所能想到的最肮脏的字眼，用着鲜血淋淋的手指指着他们，指着那隐藏在皮囊之下，肮脏的心。
有几个胆小的，忙缩在了后面，因为这个少年的眼睛太可怕了，他的眼好像能戳穿他们最深处的那点，仅剩不多的那一点所谓的人性。
“是你们，你们那些永远也满足不了的欲望，你们那龌龊的心思……我芫华，用我的性命起誓，今生不会再救一人，凡是今日在场之人。”
“必定不得好死，你们的父母，孩子，必定一个个的死在你们的面前，永无药石可医，你们一个个的，都会坠入阿弥地狱。”
“我即便是做鬼，也要看着你们，一个个 不 得 善 终。”
撕心裂肺的，用着能想到的，所有的最恶毒的诅咒。
看着他们现在带着些许惶恐的神情，跟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判若两人，无一不让芫华觉得恶心。
他抱起逐渐冰冷下来的素玥，站了起来。
“玥玥，不疼……我们不疼了，咱们回家，哥……哥带你回家，回家……回……”
说罢，芫华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众人也没个主意，本想捞点银子改善改善生活，没想到搞出两条人命。
“真是晦气！那现在怎么办，他俩死在村子里，万一上头看见了尸体，怪罪咱们怎么办？”
“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扔在山后面的乱葬岗里，没个几天，肉皮子都烂掉了，谁还认出来了？”
“行，这倒是个办法！”
“哎！不是说这小子的肉吃了能让人长生不老吗，那不如咱们把他……”
“要弄你自己弄去，他刚才说的什么你没听见啊，也不怕半夜他来找你。”
……
在等花似从乱葬岗处经过时，已过去了两天。
那是个雨夜，花似途经山路，车身不稳，加上山路湿滑，一个不小心就滚落了山崖。
好巧不巧就掉进了乱葬岗上，虽然不太尊敬，但好在没摔出毛病来。
花似嘴上说着多有罪过，一个骨碌爬了出去，可是，爬着爬着，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时候的花似还年轻，一下子就给吓晕了。
后来，花似用了许多金贵药材，才把芫华的命吊了起来，可许多大夫都不愿医治他，一个心死之人，即便救了回来，又有多大活头呢？
花似本意也是放弃的，但一个半大的女娃娃死活的求她，救救这个男人，花似没的办法，死命的劝啊！
“把药喝了！”拿着汤匙在黑乎乎的汤汁里搅动了两下，滚烫的汤药已变得温热，可那男人还是不为所动。
“张嘴！”撬也撬不开，嘴硬的很！
臭小子，姑奶奶闯南走北这么些年我惯着你？我这暴脾气上来了！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嘛。
“唉！战乱之时，几家欢喜几家愁，你瞧瞧哪个不是人间疾苦，你当我愿意救个半死不活的人啊，若不是有个小丫头死命的求我，你还真当我愿惯着你啊！”
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有了点反应。
“是你妹妹吧，叫素玥……她跟我说，姐姐，我想让我哥哥活下去，我哥哥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这一句话，让芫华绷不住了，从一开始的默默哭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
跟着一个认识不过两天的陌生女人，哭诉了许多。
“我妹妹她，那么一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被人摔在了地上，她那么怕疼，平日是稍微擦破点皮都得哭上半天，她在我怀里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
“哥哥……我……疼……”
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的说出几句完整的句子，到后来哽咽到说不清话，可还是在那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但花似知道，这个人，她是救回来了。
那个村庄，或许是因为报应，在三年后爆发了一场鸡瘟，方圆几里，无一存活。
大仗打了几年，各国也都亏空了，于是乎，几个国家一致决定休战。
谁也没能落到一点便宜，最后都是国家人力物力军力亏空严重，只能安分的调养生息。
……
回忆完了一切，才发现蒋顺意早就又昏睡了过去，花似替他掖好被子，轻轻的关上了门。
“花似姐姐！”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素玥！见到姐姐开不开心？”
“开心！嘿嘿！”
“嗯，我们素玥最乖了。”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笛声，声音悠长而凄凉，飘飘忽忽的，传了很远。
是芫华。
他穿着一身月华白裳，站在月色下，轻轻的吹着一只短笛。
月凉如水，模模糊糊的只能瞧见他的侧颜，但他似乎和月色融为了一体，通身散发着孤冷的气质。
平日里总是不正经，和众人玩玩闹闹的拥簇在一起，倒也热闹，可一旦自己沉浸了下来，那一瞬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睫毛低垂，眼神里好似透着悲悯，又好似掺杂着疏离。
他也曾是一个医馆世家的继承人，若没有这一切，他或许也会变成一个悬壶济世的行医人，享一世清誉。
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没有挽回的可能。
“素玥，你想不想让哥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