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坦白
恒姝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抚上他的衣襟,他脸色由白转青,胸腔燃起一股不知是怒火还是羞愤的情绪。
怕女人再做出什么动作,便一直紧抓着她不放。
恒姝感受到男人酷热的大掌抓着自己的手腕,她试着挣脱,却没能抽出半点。
她有些倔强的抬眼,看见男人漆黑的双眸中带着几簇怒不可遏的火花,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要将她一口吞掉。
手腕被禁锢,恒姝察觉出自己被抓着的那处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涟歧方才说出的那些话字字诛心,她抛下面子里子只为跑来帮他疗伤,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对她恶语相向。
在遇到他之前,她亦是个好面子的人。
她早就为他放弃过自己的底线,不止一次。如此不知好歹,恒姝脑中瞬间浮现一句话: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古人留下的话语总结到极致,这句话应是实践后得出的真理。
纵使是心爱之人,也不该如此决绝。
念及此,恒姝把失去许久的理智拉回,暂时将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放在一旁,眼眸一片清醒,与他认真交流:
“你想死么?”
清亮的嗓音在洞中悄然抛出,还有几声淡淡回音。
此话一出,涟歧心间的怒火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火气消了半截,眼神盯着恒姝被攥紧的手腕渐渐空洞,手掌也松了许多。
恒姝看眼前男人冷静下来,便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移出。
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腕上的红痕特别明显,她轻揉了下,余光扫到他身上的烧伤,眉头微蹙,又道:“我是为了你好,若不想疼死,便别再拦我。”
恒姝忽然变得强硬起来,涟歧怔愣在一旁。
体内还在不断传出灼烧的痛感,涟歧放下了手臂,强忍着疼痛。
他额上冒出许多冷汗,脸色渐渐憋红,层层冷汗叠在一起变成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过脸颊落到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恒姝见他如此难受,便紧闭红唇没继续说话。她伸手变出一方薄帕,朝男人面前袭去。
恒姝突如其来的靠近,涟歧下意识向后仰了一下,故意扯开距离。
见他此举,恒姝的掌控欲越发深重,知道此刻的涟歧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她便随心所欲地施了仙界法术。
她随口念出一句定身咒,男人便被困在原地一动不动。
涟歧周身警觉起来,目光黏在她身上,眼神带着一丝警告与浓浓的自我保护。
汗珠又落了一粒,清脆的声响如同一颗碎石,将二人心中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掀起阵阵涟漪。
恒姝撞入涟歧眼中织起的警戒线,随意跳过后,她微微勾起唇角,哂笑几声,像是在调笑他。
涟歧心中愤愤不平,怒目圆睁,狠狠盯着女人的脸庞。
恒姝故意避过眼神不理会他的抗拒,将手帕附在他脸旁,帮他拭去了额上冷汗,随后又施了一道仙法。
淡蓝色仙力入体,在体内来回游走,扫过五脏六腑,片刻后,涟歧便感觉身上的疼痛减少了几分。
恒姝做完这些事便为他解开了限制。
涟歧动了动筋骨,眼神扫见恒姝手上的红痕,语气有几分惭愧:“方才那些话……”
他还没说恒姝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些话中有几分真假我暂时不想深究。”
什么篡改记忆,心中所爱之人是谁这些暂时不谈。既然涟歧已经坦白是为了将自己救回才给她改了记忆,那她也不会紧抓着不放。
清澈的眸中倒映出涟歧狼狈不堪的模样,想起他身中剧毒,恒姝淡道:“你这毒还有解。”
“先前我在魔尊手中见过那只可解百毒的白玉莲,过去这么多时日,我不知晓魔尊有没有将它服用,过几日我会寻个机会再进灵域一趟。”
涟歧猜出她话中的意思,下意识接话:“你要将白玉莲寻来为我解毒?”
恒姝站起身子,从上而下俯视着男人,点头轻嗯一声回应他。
涟歧有些猜不透眼前女人的心思,自己都想与她撇清关系了,她为何还要关心自己的私事。
他微微仰头便能对上她的双眸,语气凉薄,句句疏远:“你心中那个人不是我,你不必如此真心待我。”
“若日后恢复记忆,你会后悔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到恒姝再离他远一些便听不见了。
恒姝反问他:“心中人不是你,便不能关心你的事了?”
“我们除了爱人,也可以做朋友,做知己……”甚至可以做更多别的关系。
她眼中带着试探,向他靠近了一小步,继续俯视着他,“还是说,你只想与我做陌生人,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恒姝不知自己所爱之人是何种模样,也不知自己对涟歧是出自记忆中爱他而做的关怀,亦或是什么。
总之朋友也好爱人也罢,他身中剧毒,自己能帮便帮。有时只是个举手之劳的小事,如此吝啬作甚?
其实涟歧本想趁恒姝方才所言插话,说二人从此以后做陌生人,此生再也不见,但话到嘴边他忽然不想说了。
反而变成一句无奈又感慨的肺腑之言:“你一向能说会道,我不与你争辩。”
“那便不争辩。”
话毕,二人相继无言。
恒姝正想说些什么,只见涟歧突然站起身将身前衣物整理一番,便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破损的布料隐约透出男人被灼伤的皮肤,而他毫不在意自己此刻是何种形象,只想快些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
恒姝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身影直接略过自己便走了,她忽而想起一件事,恍然大悟般掀起眼皮,想要确认,想要问清楚。
男人已经越走越远,马上就要踏出洞口,恒姝如风般瞬移到他身后,一个抬手便拉住了他飘拂的衣袖。
对方察觉到细微的动作停在原地,缓缓转过身子,疑惑地看向她。
恒姝松开他的衣袖,迟疑片刻后,悠悠的问他:“我想问你,昨日为何不告而别?”
“篡改记忆的是你,落荒而逃的也是你。”
“你对我……”她停顿了下,径直站在他面前才慢慢说出她的疑问:“到底是什么感觉?”
恒姝澄澈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宛若可以探入人心的镜子,可以将涟歧心中所想全部看透。
她语气平稳,神情十分认真,替他回答:“难道你篡改记忆只是为了回报恩情,对我并无男女之情?”
恒姝一直在深想,涟歧忆起那只玉镯,胸间闷起一丝怒意,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冷冷说了两个字:“没错。”
他承认了。
所以,他前两日与自己相处时,那些动情的模样与宠溺的眼神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思及此,恒姝心中有几分怅惘,若有若无的苦涩在心中来回晃荡。
人生在世许多年,她这才知道,原来喜欢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恒姝眉眼扑闪了几下,心道不喜欢便不喜欢,既然她心中有自己心爱之人,便不能再思索其他人的感情。
思来想去,她决定就此释怀,转话道:“罢了,既然让我失忆的罪魁祸首是你,那你便要为我负责。”
“负什么责?”
涟歧垂眸看着女人,猜想她心中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恒姝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道:“我问你,你可知晓恢复记忆的法子?”
涟歧坦白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知。”
他只知晓结血契以后二人便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若恒姝恢复记忆,自己的力量会被吞噬。
至于怎么解开,他暂时还不知晓。
本以为恒姝一辈子不会记起那个男人,自然也不用恢复记忆。如今看来,他需要尽快找到恢复记忆的法子。
恒姝早猜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看向涟歧,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不能放你离开。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需要同你在一起,你也要对我负责。”
“万一你跑路了,那我岂不是要背着对你的爱意,日日想你念你,糊里糊涂过一辈子?”
恒姝所言不无道理,此刻她脑袋中都是涟歧与她相爱的过程,至于她心爱之人,还不知道在九霄的哪片云外。
她这番话涟歧也算是听明白了,他像是被气笑,似有似无的笑意不达眼底,静静看着她,懒懒道:“所以你是决定日后都与我纠缠在一起了?”
在他看来,让他负责就是这个意思。
恒姝轻摇了下脑袋,意味深长地解释:“不是纠缠,是解密。”
“解密?”涟歧蹙眉追问。
他有些看不透,恒姝在他身边能解什么密?
许是想到自己内心空出一块地方,恒姝情绪有些低落。
垂下的眼睫在她眼睛下投出一片阴影,她道:“我想知道我心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每每想到他,我总感觉心中有许多酸楚,还有几分微微的心绞痛。”
“我想知道他与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毕,她的目光又转回涟歧身上,轻扯了下嘴角:“所以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你不能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