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9
姜姁长期生活在海外，突然回国身边实在是没什么朋友。柳承珂与她几次相处下来发现自己与姜姁意外的合拍，姜姁大他两岁，又都是一个公司的作家，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自然就熟悉了。
柳承珂站在剧院门外大幅海报旁看了眼手机，两个小时前发的消息秦卿礼还没有回复。看时间秦卿礼应该还在飞机上。飞机先落地到帝都，秦卿礼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处理完才回家，最快也得后天才能见到人。正巧此时姜姁的车滑至面前停下，柳承珂收起手机绅士的为姜姁拉开车门。
“柳教授什么时候来的？”姜姁笑了笑，拉了拉皮草的领口。本市临海，虽然气候适宜但也是过了立冬，姜姁皮草下面就穿了件礼服，冷风一吹柳承珂自己先感到一阵寒意爬过了脊背。
“刚来。”柳承珂笑笑，两人并肩进入了剧场内。
音乐会的主角除了国际顶尖的乐团外还有一位天才华裔omega小提琴演奏家tabitha，甚至说那个乐团是给她作陪的都不为过。柳承珂前段时间就已经看到了不少关于她的通稿，小姑娘长的好看营销手段又高明一看就是砸了大钱的，没有引起太多的反感还吸了不少粉丝。柳承珂处于好奇查了一下她才发现，依靠着姣好的面容和报菜名一样的奖项成就，人家早就是境外社交软件上的网红。
入口处摆满了花篮，一眼看过去各种艺术名流的名字都在其中。柳承珂总感觉那个挤在角落的花篮上anatoly的署名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临开场前柳承珂想到这些天看到的消息就夸赞了那小姑娘几句，姜姁突然笑了：“那我先替我女儿谢谢柳教授。”
柳承珂还没反应过来指挥就上台冲着观众鞠躬，演奏会正式开始。
柳承珂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对于那位天才少女是姜姁女儿的事也就震惊了一会就沉浸在演奏会中。他不免想到现在还在飞机上的秦某，秦卿礼虽然出身豪门从小受到高雅艺术的熏陶，但她本人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她能准确的说出这些谱子的作者生平，也能敏锐的听出任何一位乐手的失误，但她就是不喜欢以交响乐为首的一系列散发着金钱芬芳的休闲活动。强拖着也能来，全程面带微笑，眼神十足十的烦躁与疲惫。没几次柳承珂就再也不强迫她了。
那位天才华裔少女中文名叫姜鹿，柳承珂看见真人就觉得母女二人太过相像，自己没认出来她是姜姁的女儿实在是一种失误。
姜鹿漂亮的像插在瓶中的鲜花，而秦卿礼却仿佛一只毛皮华贵的凶兽。
与自家那个美的生人勿进的alpha不同，姜鹿长的很漂亮，十几岁的姜鹿像她的母亲，长相是大部分男人都会喜欢的温婉柔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份娇贵自信。秦卿礼的美是普通人压不住的锐利磅礴，咄咄逼人，浅色的眼睛看向人的时候都带着锐器破风的声音。
柳承珂一眼就能看出姜鹿是那种富裕家庭出身被保护的很好的天之骄女，自出生至今皆是顺风顺水，仿佛世间所有珍宝被她所拥有都是理所应当，仿佛没有人不喜欢她。
但是她教养不错，柳承珂在那双黑棕色的眼睛中更多看到的是一份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姑娘并不惹人讨厌，反倒是落落大方的很讨喜。
约好第二天的晚餐后柳承珂告别母女二人回家。路上收到秦卿礼小导的信息说他送检的药品明天就能出结果，柳承珂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送检的是秦卿礼常吃的那几种药物。
秦卿礼说过那些药都是igor给她的，秦卿礼长期接受心理干预柳承珂是知道的，她也说过那些药物是用来预防治疗自己的疾病。柳承珂咨询过医生，医生听完他的描述后怀疑秦卿礼那段时间的敏感焦躁的表现有些像旧病复发，而长期处在高压下更影响她的精神状况，但具体情况还要经过检查。
秦卿礼不好好吃药时igor的反应一直让柳承珂非常在意，他总是觉得igor的反应似乎过度紧张。更何况，秦卿礼吃的药，有的是igor给她的。
柳承珂早就怀疑那些药物，但是问秦卿礼，她也只是说那些只是普通补剂。
秦卿礼可以无条件的相信igor，柳承珂不行。
秦卿礼走之前，柳承珂鬼使神差的从秦卿礼的药盒中取出药物，委托秦卿礼的小导师，辗转多人才在保密的情况下委托权威机构仔细查查药是什么成分。
但是检测时间异常的长，因为其中有一种药物权威机构的主任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成分，又是用来治疗什么疾病的。
从那之后柳承珂近乎是有些神经质的强迫秦卿礼每天定时给他发消息证明自己在现在一切无虞，秦卿礼有些疑惑但也乖乖照做了，即使有的时候国内时间在半夜，柳承珂也能很快的回她消息。
柳承珂介意igor，介意的要死，介意到再怎么装大度也掩盖不住秦卿礼在纽约这段时间他夜夜失眠的事实。
柳承珂的车缓缓的停在路边，柳承珂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又切换到秦卿礼的聊天界面，秦卿礼还是没有回消息。柳承珂漫无目的翻看自己与秦卿礼前几天的聊天记录，他心里很慌，却又不知道在慌担心什么。
他一直等到车子自动熄火后才给秦卿礼的小导回了消息，表达了感谢。
第二天是假期，柳承珂早早就醒来。心里总是感觉惴惴不安，工作日攒下的事情一件都不想做，看书看电影干什么都安不下心。即使秦卿礼在飞机上睡醒后迅速给他报了平安但这份焦虑还在持续，一直持续到了晚餐时候。
作为一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成年人柳承珂还是照常开启了社交模式，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他对姜鹿的印象也提升了不少。中途姜鹿出去洗手，但是姜鹿还没回来柳承珂就因为一通电话破功。
来电的正是秦卿礼的小导，柳承珂根本来不及管姜姁什么表情匆匆道了一声抱歉抓起手机冲出了包间躲在了无人的角落。
“喂？”小导的声音有些沉重，柳承珂猛地泛起不好的预感。
“你从哪搞得这些东西，不会是秦卿礼吃的吧？”小导突然问道。
“你别逼我打你啊。你盼她点好。”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的柳承珂措手不及，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加激烈，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否认了。
“你前段时间送来的那些药非常奇怪，有两种是治疗焦虑症和失眠的常用药，非常稳定，是副作用最小的那种。至于那些之前不知道干嘛的药物查了很久才知道，那些是辅助代谢的药物，常用来治疗马洛氏综合征。”
“什么病？”柳承珂切换到免提，打开浏览器查找这样一个听起来很陌生的病症。
“马洛氏综合征，没听说过很正常，这是一种仅见于女性alpha的疾病，至今确诊的也就两千多人，全部都是女性alpha。”小导的声音从扬声器中穿出来，搜索页面全是类似名医解答之类的广告，甚至连百科界面都没有。柳承珂心里越来越没底，关了扬声器和网页重新把手机拿在耳边。
“我不是让你给我拍一张药瓶的标签么，看了标签那边就确定了。那药瓶是特制的，根据药瓶和上面的标签再找就简单多了。药瓶上的标签被撕了一半但是能看出来这个药是罗莎琳德遗传、分子与生物化学研究中心生产的，那里是研究马洛氏综合征最权威的机构之一。”
“什么意思？这病严重么？会有什么影响么？”柳承珂控制不住的有些失态的逼问到。
“我给你发个网址你自己看看吧，这个网址是欧洲那边研究所做的，专门介绍这种疾病，讲的非常全面。简单地说这种病一旦发作需要长时间用药。至于严重不严重……按着那些人的意思大概是这种病不发病的话患者与普通人无疑，问题是这种病发作的程度是不可控的，如果发病轻症患者通过自愈、药物辅助代谢和器官修复等，除了需要长期或终生服药外与常人无异。但是如果运气不好发病是重度，死亡率……”朋友短暂的沉默，听筒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超过90％。”
耳内一阵剧烈的轰鸣，浑身冰凉双腿酸软，柳承珂胡乱的想抓住什么了来支撑住身体却拽掉了墙上的挂饰，瓷器摔落在地巨大的碎裂声引来了服务员，柳承珂没有精力与他们交涉，指了指自己包间的门踉跄着远离那个角落。
小导听见那边的骚乱连忙问他出什么事了，柳承珂想说自己没事，可张口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那种话。他扶着墙，心胸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微微弯下了腰。柳承珂靠着墙缓了一阵才说自己没事。
“那，服药的那个人，那她以后，还会，还会发病么？”柳承珂靠着墙，没说几个字就需要平复一下才能不让对面的人听出声音的异样，一句话拆的七零八碎，但还是硬说了出来。
对面那人沉默，柳承珂听见他那里噼里啪啦敲键盘和鼠标的声音，柳承珂感觉过了很久很久才听见那人说到：“根据研究中心跟踪的那几名患者，研究中心的科学家认为，一旦发病，复发的可能性非常高。代号‘whiteunicorn’的那位患者跟踪研究可知，在患者十六岁第一次发病后，她的发病率明显高于其余携带致病基因但是之前没发过病的其余基因携带者。”
柳承珂不记得自己那天匆匆告别姜姁她们时是怎样的失态，但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开车，自己应该是坐出租回家的。恍惚的回到家，让他精神归位的是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秦卿礼有些懒散疲惫的声音。
“教授。”女孩子的声音依旧软软的，尾音拐了几个弯，像是小奶猫软绵绵的叫声。
“……”柳承珂依旧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至少她现在还是鲜活的。至于秦卿礼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或许她有自己的考量，或许她已经准备告诉自己了，或许……再等等，她会告诉自己的，毕竟当初是她许诺对自己坦诚不隐瞒。
“你睡觉了么？这才几点”柳承珂靠着门，一点一点缩在地上。
“已经睡了。倒时差没倒过来又忙了一堆杂事，有点困。”秦卿礼打了个哈欠，牙齿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声音含含糊糊的。
“嗯，那你，早点休息。”
电话那头的秦卿礼怕是已经累极了，没再跟他多说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柳承珂坐在地上一直等到电话里的忙音都消失了才勉强凝聚起站起来的力量，撑着鞋柜起身扯下外套往书房走。
介绍马洛氏综合征的网站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页面简洁美观，用大众最能接受的话语解释了这种疾病。
柳承珂继续往深看，柳承珂在海外留学期间主修社会学，那些大量的涉及专业的词汇他看起来费劲。柳承珂从来没感觉自己的脑力有这么惊人过，那些词查一遍就能瞬间记住，陌生词汇看过一遍解释后也不需要再查。
但即使大脑发挥了可怕的潜力等看完那些让人头大的报告结论时间也已经进入深夜，庞大的信息挤在脑子里让他头疼欲裂。柳承珂抱着头，他感到自己额头因为过度消耗脑力滚烫。
这些成果基本都出自几个研究所，贡献最大那个研究所隶属于p大的罗莎琳德遗传、分子与生物化学研究中心。
三家研究所分别位于北美、欧洲与日本。让柳承珂稍感欣慰的是似乎这三家研究所对于这个疾病的研究投入不计成本，不计利润，砸钱砸的已经不能用财大气粗形容。在钞能力的辅助下这种疾病的研究得到了飞速进展。也许不久之后………这个疾病也许就可以……就可以被攻克了。
柳承珂撑着头无意识的滑动鼠标，呆滞的看着屏幕上的字，突然一个人名的出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人名他很熟悉，拼写与秦卿礼大学时的舍友闫涵雪一致。
柳承珂突然感到其中有蹊跷，翻看其余几篇文章那个名字赫然出现在每一篇文章的署名中。
柳承珂愣住了，他登录自己的教工账号找到秦卿礼那一届毕业生的深造光荣榜，闫涵雪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p大，但是旁边没有标注获得奖学金，换句话说闫涵雪出国念书完全是自费。柳承珂记得秦卿礼这个舍友家境不好，常年申请助学金，她究竟是怎么支付的起两年百万打底的高昂费用的？
身患马洛氏综合征的秦卿礼，一个自费在马洛氏综合征研究中心深造的家境贫困的学生。一个念头在柳承珂脑内产生，他找到那个研究中心的官网，在各类新闻中翻出一张合照，那位家境贫寒的闫涵雪在实验室中穿着白大褂微笑着看着镜头。
但是随后的看见的名字让闫涵雪的存在都不是主要的问题，柳承珂在研究中心捐助者处清楚的看到了一个基金会的名字，这个基金会之所以让他在意是因为他记得，这是igor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