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误会
简明珠有些丧气地挂了电话，昨天出门前还答应过温遇青要给他带荔枝膏，食言不说，难不成今天也买不到了吗？
双重愧疚在简明珠心里蔓延，温遇青见她久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温遇青总是这样，哪怕天大的事，在他这里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人觉得也没什么，轻轻揭过就好。
他是雪山，却并不冰冷，反而独有雪山的高远和包容。
简明珠招了：“温先生，昨天我喝了酒，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休息的，还有你要我买的荔枝膏，我喝多了以后也不知道落在哪了，本来想让我徒弟再买一份送过来的，但是都已经卖完了。”
她从小到大，只有在学校惹事被请家长的时候，这样委屈地跟她妈王芬这样说过话。
可怜巴巴儿的，声音不自觉就低了下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基本上只要她这样的状态保持好，一般王芬都会不管青红皂白，只管站在她这边。
只听温遇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罢了，让她买荔枝膏也只是随便找的一个由头。
“卖完就算了，没关系，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简明珠嘴唇瘪得可以挂二斤猪肉，温遇青越是这样大方，她就越是过意不去，不就是荔枝膏吗？分店的配方还是她给的呢，自己再做一份给温遇青也不是不可以。
“温先生，你别难过，我肯定可以把荔枝膏做出来的。”简明珠认真地说。
温遇青握画笔的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看着简明珠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不难过，我相信你。”
简明珠：“……”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你笑什么？笑得还这么好看……
大衣袖子过长，简明珠两只手揣起来，视线费力从温遇青脸上移开，没两秒，眼珠子不听使唤，自己又转了回去，未免被发现以后尴尬，简明珠脑袋跟着转，转了270度，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温遇青脸上。
他的衣服是深棕色，衬得他皮肤更白，两瓣唇像樱花一样，浅浅淡淡的粉，简明珠盯着看得入神，一边看还一边想，自己这段日子的好药不要钱一样给他吃，总算是有点起色。
许是简明珠的目光太过专注，温遇青想忽视都难，在又一次把颜料加多以后，温遇青终于抬头：“在看什么？”
简明珠脱口而出：“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温遇青顿了一下：“比以前感觉好些了，多亏了你。”
简大厨的事业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来也奇怪，她以前被顾客夸奖的时候都没有飘得这么高过。
兴许是这位男主顾长得尤其好看吧，简明珠这样想着，反倒不急着进厨房去做荔枝膏，她指指这片花园：“我想在这玩一会儿，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你随意。”温遇青说着，沾了颜料的画笔落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
简明珠前前后后甩着两个膀子，大有甩水袖的架势。其实这片花园已经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玩好看的，但是简明珠就是想待在这里。
几根枝桠上还有未化完的雪，简明珠走近，小心把雪都摘下来，笼在手心里。已经不像新雪一样干净柔软了，放在手里很快就化成水，简明珠不罢休，收集了足够多的雪，蹲在地上开始戳雪人。
她背对着温遇青，没发现他的调色盘里，颜色除了墨绿浅绿各种各样的绿，还多加了蓝色粉色粉紫色。
温遇青本来是想画的写实一点，记录下这深冬时少见的阳光，光秃秃的荆棘，也会迎来它的太阳。
可到了落笔的时候，他总忍不住留一块地方，在那里寸草不生，却有一只可爱的星黛露，于是整幅画都可爱了起来。
当温遇青落下最后一笔，简明珠欣喜地回头，手里还托着一个雪娃娃。
“温先生，你看！我堆的小雪人1
温遇青看了一眼，“嗯。”
简明珠的满腔欣喜有些失落，她都堆得这么可爱了，怎么还只是一个“嗯”啊？
下一秒，温遇青又说：“很可爱。”
简明珠瞬间又支楞起长长的耳朵，向温遇青仔仔细细地介绍：“你别看它小，麻雀虽小，五毒俱全1
温遇青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哦，差不多吧，反正你看它的小肚子，是不是圆圆的很可爱？”
那小雪人只有巴掌大，肚子占了全部体积的90，头小身子大，恕他温遇青没法理解这样的可爱，这明明连比例都不协调。
“可爱。”温遇青说，至少面上丝毫看不出来违心。
简明珠也看不出来，高高兴兴地站起身：“那我把它送给你。”
温遇青不动声色地扯下自己的画纸，简明珠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画折好了放在手里，简明珠只看到了空白的画板。
“你的画呢？”简明珠问，“给我也看看？”
“画不可爱，下次吧。”温遇青说，说着他又伸出手，“不是说要送给我？”
简明珠很容易就被他岔过话题，把雪人放他手上前，她突然想起来：“你气血不足，是不是很怕冷，要不我还是不给你了吧，放手上多凉埃”
温遇青并不在意：“我的手常年都是冰的，在我手里，它还能多存一些时间。”
眼下似乎气氛正好，她和温遇青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和谐，简明珠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温先生，你的病，医生有说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
她很好奇温遇青的病灶，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温遇青的病应该是某些沉疴旧疾，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本事不到家，也弄不清楚，只有用些温补滋养的药，让他这个冬天过的好受些。
提起这个，温遇青停顿了几秒，那一刻简明珠就后悔了。
温遇青道：“说过。”
尚且算是和煦的脸色一寸一寸暗下来，纠结成一片难以言及的过往。
简明珠知道自己大概是提到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她刚想说要不别说了，只见温遇青已经沉默着起身，拿着画和她错身而过。
燃起的光，再熄灭，只需要一瞬间，温遇青从和颜悦色，变得沉默寡言，也只需要一句话。
简明珠还裹着温遇青的大衣，手心温热，雪人在她手里继续融化，不一会儿已经积攒了一汪水。
“对不起……”简明珠轻声说，声音散在一月的寒风里。
回到楼上，简明珠没在三楼的公共区域看见温遇青，倒是他的房门一直紧紧闭着。
简明珠目前还没有这个胆子去敲门，她只是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房间，而后就接到了陶微末的电话。
“你怎么样了，昨天晚上没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吧？”
简明珠没直接回，只说道：“我要和你绝交一天。”
从小到大，她们俩绝交的最长时限是三天，这次就直接占了三分之一，陶微末心知事情大了。
“不是，至少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1
简明珠心如死灰，索性破罐破摔，把事情始末包括刚在怎么在温遇青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全都招了。
陶微末听完，无言许久，心情比天津□□花都纠结。
“别说其他的了，你去找温遇青道歉吧。”陶微末好心建议。
简明珠一脸苦色，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可是要怎么道歉啊？”
陶微末诶了一声，纳闷道：“我记得你不是最会道歉的吗，小学初中高中那会儿，你妈没少被叫到学校，要么是因为你上课老吃东西，要么是因为不写作业，也没见你挨过你妈一顿打啊，怎么跟你妈道歉的，现在就还怎么来呗。”
“那能一样吗？”简明珠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怎么不一样了？”陶微末认识清醒，“温遇青是你老板，老板是你的衣食父母，这和你妈有什么区别？”
把简明珠说得一愣一愣的，陶微末乘胜追击：“你都希望你老板长命百岁，富贵齐天了，那他要是不待见你，活得久对你来说是好还是坏，这道理不是很明显？所以，赶快去道歉，用你最拿手的。”
“……好吧，那你让我再想想。”
挂了电话，陶微末怀里抱着个小男孩儿，她亲昵地贴贴他的脸：“奇奇，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换个地方生活了，妈妈不在身边，你一定要乖乖听话，知道了吗？”
奇奇长到四岁，没有爸爸的孩子总是格外独立些，他不哭也不闹，问道：“这才要去哪里呀？”
“去找你干妈玩，好不好？”
干妈会给他做很多好吃的，奇奇使劲点头：“妈妈，你放心吧，我肯定听干妈的话。”
陶微末语重心长地说：“不止有干妈哦，还有另外一个叔叔，他应该也会对你很好的，妈妈刚才劝干妈和叔叔和好了，只要他们俩好好的，你的日子就会很好过。”
奇奇似懂非懂：“妈妈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干妈和叔叔呢？”
陶微末眼睛眨了眨，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想找到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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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明珠还在床上磨蹭，拿着手机翻过来翻过去，最终点进了微博。
【星啊黛啊lu：不小心惹了老板生气，后果很严重，谁来救救我qaq】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1简明珠仰天长叹，一口气还没叹到底，门被敲响了。
她还以为是到了饭点儿，傅叔来叫她做午饭的来着，她颓丧着脸还没收拾好表情，就与门外的温遇青迎面装上。
“发生什么事了？”温遇青说话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不似他平时那样和缓。
简明珠还愣着：“啊？”
温遇青拢眉：“不是你刚才在喊救命？”
“啊1简明珠反应过来，“是我喊的，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简明珠百口莫辩，总不能让她说她是因为温遇青才喊的救命吧？
温遇青大概是明白了些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仅喜欢在衣服上缝布娃娃，还喜欢对着一个头小身子大的雪人说可爱，现在对动不动就喊救命好像也有些执着。
他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简明珠愣愣地看着说他知道了的温遇青离开，自己扶着门叹了一口气，这做人也太难了点。
她系上围裙，去厨房做荔枝膏，经过琴房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温遇青正在里面自己擦拭钢琴。
干的是清洁洒扫的工作，但是温遇青做起来却很好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哪怕不在琴键上跳跃，只是擦琴盖都赏心悦目。
简明珠看了一会儿，没多耽搁，赶紧进了厨房做荔枝膏，做好给温遇青赔礼道歉的准备。
现在是冬天，荔枝自然是难得，但是所谓的荔枝膏却并不含任何荔枝原料，而是由乌梅、丁香、肉桂、生姜汁等一些材料制成的，冲泡出来的水喝起来有满满的荔枝味，所以才得名荔枝膏。
荔枝膏可以生津止渴，还能清心去烦，先让温遇青喝舒坦了，自己再道歉，效果一定事半功倍。
还好这些食材她都有准备，真要做倒也不难，这个方子还是她从古书里扒出来的，再加上自己的改良，前后增减材料修改步骤，硬是让她研究了半年才得出一个满意的配方。
简明珠对荔枝膏的做法早就烂熟于心，最后将乌梅汁、砂仁肉桂汁和生姜汁一起放入石锅熬煮，但是厨房里的冰糖用的差不多了，她便调成小火，回自己房间拿冰糖。
傅叔一上三楼，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有什么水果放得久了，腐败长霉，酸腐的味道满屋子都是。
他循着味儿进了厨房，就看见石锅里煮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味道熏得他直想流眼泪。
“我的妈呀，明珠这是跑哪去了，东西都煮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傅叔捏着鼻子把火关了，用湿抹布捏住石锅的两耳，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
未免这东西继续为祸厨房，他又捏着垃圾袋，匆匆跑出去丢垃圾。
温遇青来到厨房拿一次性抹布的时候，刚好看见傅叔拎着黑色垃圾袋，拧着脸往外走。
“少爷，你要是看见明珠了，跟她说一声，我帮她把煮坏的东西扔了。”
温遇青点点头：“好。”
从盒里抽出一张一次性抹布，刚准备离开，便看见台面上有好几滴黑色的液体，应该是傅叔刚才匆忙间滴下来的，温遇青便先用抹布收拾了傅叔的残局。
忽然之间听得简明珠惊呼：“我的荔枝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