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鸟8（下）
两天假期过去, 陶微末回到了剧组，接着先前的戏份继续拍摄，按着那天和赵明轩排练的一样, 裴清雁消失多天后和顾小玉再次重逢, 而裴清雁的毒贩身份也暴露。
正邪对峙, 顾小玉手下发力, 一掌劈下去，裴清雁看起来瘦弱，但是也会功夫, 两人缠打起来, 最终, 顾小玉不敌裴清雁，让他跑了。
这场戏陶微末演的很好，和赵明轩的对手戏拉响人的心弦，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交织地淋漓尽致, 这场在梁导这里画了重点的戏，两人一遍过。
梁导坐在监视器后哈哈大笑鼓着掌，丝毫不吝啬对陶微末的夸奖：“小陶啊, 你的表现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明轩的演技我没担心过, 没想到你能接的这么好。”
梁导很严格，平时很少在剧组夸人, 陶微末脸色微微发红，刚出戏就接受到导演的夸奖, 她还有些受宠若惊。
和赵明轩两人一起来到监视器后回看刚才的片段，陶微末谦虚道：“之前和赵老师排练过，他教了我很多。”
赵明轩说：“导演, 我那天最多也就教了微末姐三分，满分十分，剩下的七分和我没关系。”
换了别人，这话可能还是客套一下，但要是赵明轩说出来，那必然不可能有任何客套的成分，陶微末的表现比排练时还要好很多。
这一幕戏结束，梁导放赵明轩回去接着被剧本，他留在现场继续盯着女一和女二的对手戏，蒋倩已经在场外准备很久了。
“导演，剧本我已经背完了，让我留在这和你一起看吧。”赵明轩说。
梁导欣然点头：“你留在这也行，蒋倩经验不多，演技还差点火候，正好你也帮她讲讲戏。”
女主角顾小玉和女二号叶婷婷今天拍第一场对手戏，顾小玉因为涉及到越来越多的大案要案，对于师父从来不肯提及的“青鸟”案的了解也逐渐增多。
师父只告诉她，“青鸟”被裴清雁所杀，是个在公安系统内已经死了十年的人，这个曾在贩毒团伙卧底的英雄在十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消息传回，但是知道内情的人却隐隐约约觉得他没有死，因为每次行动前，敌人总会以各种方式露出“马脚”，甚至有好几次行动即将失败，他们将面临战友的牺牲，到最后也能转危为安。
一次两次多次，敏锐的侦查能力告诉他们，这并不是巧合，而有能力这样帮助他们的人，只有当初的“青鸟”。
可“青鸟”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肯回来呢？为什么不从架接好的联络线路传递消息呢？
谁也不敢确定，谁也不敢冒险，即使知道“青鸟”尚且有活着的可能，他们也要采用最保险的方式——保持沉默。
除了顾小玉——这个飞起一脚把扫帚踹上蓝天当成绝世神功的中二期小警察。
顾小玉不眠不休连着在档案室吃了六桶泡面，合上卷宗的那一刻，她如有神助，仿佛天降一道金雷劈在她的脑门上，她顿悟了。
拎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出门前还给门口大黄加餐了一根火腿肠，开上那辆颤颤巍巍的老吉普，顾小玉直奔叶婷婷家。
那些陈旧的纸张上记载着，叶婷婷，年十八，家住翡翠小区10栋302室，是重点保护对象。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十年前才八岁，局里为什么要将她列为重点保护对象？而且在“青鸟”的死讯传回一年后，对于叶婷婷的保护也消失了。
翡翠小区名不符其实，完全没有听起来那样高档，是一片接近城乡结合部的老破小，这里比局长家附近的城中村还要破，小区里的健身设施都已经生了锈，低楼层的外墙面都是黑一块黄一块，门口的保安亭也是个摆设。
老吉普开进来没人说话，杆抬得利落，紧接着后面一辆宝马也要开进来，门卫大爷抽着烟刚要说话，先卡了一口老痰，把杆放下来，指着宝马中气十足：“不是业主要收停车费，一小时二十！”
贵的顾小玉咋舌，宝马车主说：“我是这的业主，还收什么停车费？”
门卫大爷：“屁！看到那辆吉普了吗，那在这都算豪车了，开宝马了谁还住这！人傻钱多！”
顾小玉：“……”
她摇摇头，开着车左拐右拐，将车停在了十号楼楼下。
302，是资料上叶婷婷住的地方，但是就目前的环境来看，她很难保证叶婷婷还没有搬走，比这地段和环境好的房子，也贵不到哪去，有能力的几乎早就搬走了，一路走来，这个老小区里几乎都是老年人。
顾小玉走到302门口，听到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响声，有些惊奇居然还没把天花板震掉，既然里面还住着人，她敲了敲门。
没多久，一头绿毛开了门，挺白净的一个小姑娘，化着浓重的烟熏妆，两个眼睛跟被人打了两拳一样又青又紫，身上的t恤松松垮垮的还到处都是洞，两条细腿裹着黑色的渔网丝袜。
画面太具有冲击力，顾小玉当场愣在原地。
“喂，你干嘛的？”
姹紫嫣红的小姑娘开口还不怎么客气，顾小玉反应过来，从自己兜里掏出警察证，一脸浩然正气：“你好，我是警察。”
从打扮风格就可以看出来，这姑娘胆子不小，谁承想见到警察也不怵，撂下句：“没犯事，是良民，别抓我”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那一刻，顾小玉深觉自己这么些神功都白练了，想她五更起床扎马步，顿顿包子就咸菜，还和大黄练过肩摔，都不如这小姑娘威力大。
可她顾小玉不服输，再次敲门，这次音乐声停了，小姑娘开门不耐烦地看着她：“警察阿姨有事？”
没和她计较这句阿姨，顾小玉快准狠出击：“请问，你是叫叶婷婷吗？”
“是，”叶婷婷愈发不耐，“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快说？”
顾小玉笑得和蔼：“社区例行检查，你们这种房子的消防安全是重点检查对象，我现在要进你们家厨房和卫生间看看。”
叶婷婷怀疑道：“我在这住了那么多年，社区什么时候有这种检查了？”
顾小玉：“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警察办事，你别妨碍公务。”
叶婷婷虽然怀疑，但还是给顾小玉让开了路。
顾小玉进门，视线在客厅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布置很简单，布艺沙发，一张茶几，一台电视机，一架储物柜，再没别的多的了，但女孩子的东西堆得客厅到处都是，化妆品、洋娃娃、还有许多零食，杯子里喝完的牛奶没有及时拿去洗，杯底都已经长了霉。
“你们家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顾小玉随口问道。
“我们家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顾小玉一愣：“你一个人？”
叶婷婷：“是啊，从小我妈就死了，后来我八岁的时候，我爸也不在了。”
顾小玉：“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叶婷婷：“低保。”
着实又让顾小玉震撼了一瞬，去往厨房经过客厅的时候，墙上挂着一副照片，顾小玉看着照片里的人，瞬间凝滞。
照片上一共四个人，年幼的叶婷婷和她的妈妈，顾小玉在档案里看到的“青鸟”，以及，裴清雁。
上一辈人遗忘在档案里的真相在顾小玉的脑海里抽丝剥茧，那些不眠不休的日子里看进去的文字一个个在眼前浮现，顾小玉被金雷劈过的灵台一片清明，迷雾消散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裴清雁到底是谁？
顾小玉指着照片，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掀翻了顾小玉和叶婷婷，滚滚浓烟从一米外的小厨房里翻涌出来。
与此同时，剧组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四处逃窜。
陶微末倒在地上，耳边似乎笼罩着什么，她听不真切，好像是梁导在喊：“快！快去拿灭火器！快打119！大家都别乱跑！陶微末和蒋倩还在里面！哎——赵明轩！江真！你们俩小心！”
浓烟从口鼻涌入肺里，陶微末拼了命地咳嗽，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黑烟遮住了视线，也封住了她求救的声音，背后的热意越来越汹涌，地板开始发烫，陶微末蜷缩在地上，隐约间听见了蒋倩的呻吟。
“蒋，蒋倩，咳咳咳！你没事吧？咳咳——”陶微末每说一句话，就会有烟尘钻进她的嗓子眼里，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并脚爬动，不远处，蒋倩不省人事倒在她身边，头顶的吊扇摇摇欲坠，如果掉下来，势必会砸到蒋倩。
忍着嗓子里的痛意，陶微末挣扎着往蒋倩那边爬，手指紧紧抓在地板上，每挪动一步，肺里的空气就少一分，窒息感掐住她的脖子，要憋炸了。
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够到蒋倩，她再用一点点力就可以把她拽过来，陶微末颤抖着手指，只差一点点。
“微末姐！”是赵明轩的声音。
陶微末抬眼望去，只见赵明轩满头大汗，拔腿冲过来，江真领先他一步，同样满目焦色，那张向来凌厉冷冽的脸上是陶微末从未见过的慌张。
大脑越来越胀，胀得发痛，是因为要死了吗，所以在临死前，还可以看到自己爱的人？
陶微末用尽最后一点点力气动了动唇，发出无声的声音：“对不起，我还爱你。”
下一刻，江真越过陶微末，直直扑在了蒋倩身上，上方的吊扇在零点零一秒后砸在了江真的背上。
“微末姐！”
赵明轩的声音近在耳畔，陶微末感受到自己落入了赵明轩的怀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紧接着有风拂过发烫的面颊，赵明轩抱着她往外飞奔。
陶微末不死心地回头，她看见江真的后背渗出了鲜红的血迹，她看见江真小心翼翼地检查蒋倩的伤口，她看见的珍重，是江真曾经只给她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