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李墨彦无所谓地甩开手，他握着时力道很大，猛然间松开，贾争明猝不及防差点跌倒，站稳后再看自己手腕，留下一道青紫色印记，痛得他倒吸一口气，揉捏起伤处。
但面对李墨彦，他大气不敢出，慢悠悠走在前面准备返回宴会厅。
李墨彦倒不着急，信步跟在后面，全程没有理会苏君辞。
苏君辞：……？
她被当空气了。
快四年了，苏君辞幻想过无数久别重逢的场景，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光景，这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人，现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漫长的等待中，她无数次想放弃，却又一次次为他找出新的借口，即使是刚才看到他和黎月那么亲近，她憋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可她依旧没有放弃。
她不甘心。
她想要一个答案。
明明说高考后就在一起的人，明明约好还要去看烟花的，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当年，苏君辞找遍他们去过的所有地方，找了他们认识的所有人，但赵屿泽真的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她想知道为什么？
哪怕是分开，她总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不清不楚的。
就在李墨彦要走时，苏君辞快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角。
苏君辞的手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似乎生怕他走掉，因为用力手背的青筋暴起。
感受到衣服下摆的力道，李墨彦这才转头，终于看向苏君辞。
对上对方的眼神，苏君辞不禁红了双眼，湿漉漉的，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努力掩盖想哭的冲动。
但被她抓住的男人却微微皱起眉头，对苏君辞的这一举动很是不解，他眼神深邃，薄唇紧闭，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
苏君辞不由得为之一振，她从男人的眼神中只看到两个字：陌生。
男人眼中冷得可怕，看向苏君辞抓着他的手，眉头蹙起满是嫌恶。
“他不是赵屿泽？”
这是苏君辞脑海中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一模一样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眼神，她突然就被吓退了，下意识松开手，鬼使神差对男人说了一句：“谢谢。”
男人没有回应，拍了拍被苏君辞拽过的地方，仿佛是在清除掉什么晦气的东西。
继而，迈进宴会厅。
苏君辞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她脑海中反复跳转过去的赵屿泽和刚才的李墨彦，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
天空飘起小雨，气温似乎又降了，冷风不断灌进来，她都丝毫没有觉察。
直到珊姐找过来，苏君辞才猛然惊醒。
“君辞，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手机也不接，可急死我了。”
“我就出来透透气，里面太闷了。”苏君辞语气轻飘飘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哎，又开始滴雨了，快进去吧，外面冷。”
再回到宴会厅时，温度回升，苏君辞恢复了许多，也冷静下来。
黎月的致辞已经结束，此刻正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和宾客们轮流碰杯。
或许是为了方便新总裁应酬，宴会厅的灯光调得比先前亮了一些。
苏君辞朝她看过去，陪同人员中有李墨彦。
亦或，赵屿泽。
苏君辞仔细观察那个自称“李墨彦”的人，笔挺的身形，雕刻般的五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到。苏君辞越看越陷入怀疑，李墨彦的一举一动和赵屿泽如出一辙，甚至连细微的小表情都一样。
眼前的李墨彦和记忆中的赵屿泽逐渐重合，严丝合缝，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苏君辞突然无比坚定，就算改了名字，他也是赵屿泽。
自己刚才一定是被他的眼神吓到，冲动下才会做出那么脑残的行为。
理智回笼，苏君辞深呼一口气，做了决定。
她环顾宴会厅，眼神越过光影幢幢的宾客，落在靠墙的餐台上。
苏君辞正欲上前，珊姐叹气：“哎，奇怪，来的时候我明明看见贾争明导演，怎么这会儿不见人了？”
“可能回去了。”苏君辞随口应了句。
“他有个新片正在面女主，我还想带你去找他聊聊呢。”
“算了吧，我不喜欢他。”苏君辞云淡风轻。
说完回看一眼黎月和李墨彦，应酬队伍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苏君辞不疾不徐往餐台走。
珊姐诧异：“诶，你去哪儿？黎总快过来了。”
“去找酒喝。”
珊姐生怕错过黎月这位大甲方，目送苏君辞离开，自己则立在高脚桌旁边，蓄势待发。
酒会过半，整个宴会厅觥筹交错，宾客们早已卸下最初的矜持，借着酒意彼此勾兑。大部分人都在等着和黎月招呼，餐台区人很少，苏君辞很快就找到橙汁。
她拧开瓶盖，橙子的清甜从鼻间淌过，思绪也被拉回高中的校园。
夏天傍晚的篮球场，浮云流动，晚霞旖旎。
男生们在篮球场挥洒汗水，赵屿泽无疑是全场的焦点，即使是和同学简单的友谊赛，都会迎来许多围观群众，他每进一次球，观众席便爆发阵阵欢呼。
那时候，赵屿泽和苏君辞是全校默认的一对。
苏君辞被老师安排去出黑板报，错过了看比赛，当她背着书包赶到的时候，已经结束。
她正巧目睹了“精彩”一幕。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正将一瓶功能饮料递给赵屿泽。
“赵屿泽，给你的！”
女生自信张扬，全然不顾旁人怪异的目光，扬起下巴似乎在向全场宣战。
赵屿泽拎起毛巾，自顾自擦额头的汗，没给女生一丝眼神。
女生显然做好心理建设来的，不放弃：“我很欣赏你，特意给你买的，希望你能收下！”
赵屿泽掀起眼皮扫了人群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苏君辞正斜靠着树，嘴角弯起，好整以睱地看他热闹。
赵屿泽三步并两步走过去，顺手抽走苏君辞塞在双肩包侧兜的半瓶橙汁。
仰起脖子灌了几口，看向马尾女生：“抱歉，我只喝她给的。”
……
过了一会，看到赵屿泽胳膊上、脖子上，生出了大片的红点，苏君辞才知道，他对橘柑类的水果过敏。
苏君辞气得不行：“赵屿泽，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过敏你还喝我橙汁！”
赵屿泽又痒又烫，把胳膊放在水龙头下冲：“权宜之计。”
“什么权宜之计？你‘抱歉’后，不喝就好了啊！你这脑回路我也是不懂！”
说不过她，赵屿泽只能卖惨，抓了几下脖子，耷拉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向苏君辞：“好痒。”活像只受挫的大狗狗。
苏君辞当下就心软了，嘴上吐槽对方“脑回路清奇”，手上却沾湿毛巾，轻轻帮他擦拭脖颈。
夏日的黄昏被浪漫写满，夕阳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风仿佛也停住了。
回忆在这一刻定格，即使一切都随着时间消弭，每每想起，苏君辞还是怀念那个夏天。
她扇了扇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在餐台挑出颜色较深的两杯红酒，给其中一杯掺入橙汁，端起，轻轻晃动，金黄色液体很快被深红色掩盖，看不出任何痕迹。
准备好东西，苏君辞走到珊姐跟前，冲她抬了抬下巴：“走。”
“干嘛？”
“敬酒去。不主动点，黎总一晚上都走不过来的。”
“对对对，得先发制人，往前冲。”珊姐等半天，黎月被人“缠着”，五分钟过去，愣是没挪动，她早就想冲过去了。
诶不对！
珊姐纳闷：她家艺人什么时候变得对应酬这么积极？
珊姐经纪人从业十多年，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捏着高脚杯直奔目标。
苏君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旁边，像只吉祥物保持微笑，偶尔附和便能成为话题的焦点。
“君辞，我是你的忠实影迷，新片粗剪版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
“谢谢黎总，是星空团队好，才能做出这么好的电影。”苏君辞眼尾带笑，视线不时扫向旁边的李墨彦。
李墨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言不发跟在黎月旁边。
让人一时摸不清楚，他在这一行人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待恭维的差不多，珊姐有撤退的意思，苏君辞毫不避讳看向李墨彦，询问：“黎总，这位是？”
众人似乎对此都比较感兴趣，苏君辞问题出口，其他人纷纷竖起耳朵。
黎月眼中闪过转身即逝的犹疑，和李墨彦对视一眼，旋即笑说：“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苏君辞莫名松了口气。
她举起那杯掺了橙汁的酒递到李墨彦面前：“刚才谢啦，这杯酒敬你。”
李墨彦没有接，他抬眸饶有兴致地盯着苏君辞。
有之前的心理建设，这次苏君辞没有退缩，直勾勾地盯回去。
黎月打破尴尬：“哦？你们认识？”
“刚才李先生帮了我个忙。”苏君辞再次扬起酒杯，看向李墨彦，挑了挑眉眼波流转，“怎么，你怕我给你下毒不成？举半天很累的。”女孩语气软软的，带着点抱怨的意思。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李墨彦不好推辞，接过酒杯：“举手之劳而已。”
苏君辞顺势和他碰杯，不等对方回应，自己先一饮而尽，末了把酒杯倒过来：“我可是喝得干干净净。”
李墨彦只好奉陪，把红酒灌了下去。
苏君辞嘴角噙着笑，非常满意：小样，一点都没变！
为能继续近距离观察，苏君辞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和黎月胡扯。
“黎总，这个口红色号好适合你哦。”
“哎对了，黎总，我给你推荐一款耳环，和你的气质特别搭。”
“我一直可佩服你这种总裁姐姐了，真的！”
……
珊姐全程看得目瞪口呆，说好的不擅长应酬呢？
此时的苏君辞仿佛被打通筋脉，妥妥交际小能手。
珊姐不知道的是，苏君辞虽然和黎月聊着天，余光却从未离开李墨彦。
她全身上下像是爬满蚂蚁，焦躁得坐立难安，说出的话几乎没有一个字过了脑。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诶，君辞，你有没有兴趣拍剧试试看？”黎月和苏君辞越聊越投机。
这次，苏君辞却没有回答她。
苏君辞抿了口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看到李墨彦，不时隔着西装的袖子按压胳膊，似乎那里不太舒服。
苏君辞目光移到李墨彦的脖颈处，白色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紧紧扣着，衣领遮盖，加上他又太高，看得不是很真切。
苏君辞心脏“砰砰”狂跳。
这时，李墨彦说话了，他微微颔首，对众人说：“失陪。”
转身的那一刹，他扯了扯衬衫的衣领。
苏君辞惊喜：他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