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场面一度尴尬
世界上可能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定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爱。
辅果、程朔等人爱戴智宵,多数因为智宵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属于一种风俗下的惯性。智宵想要获得他们更多的爱戴,必然是要展现出优秀的一面了。
外来的一些家臣并不同,他们最看重的是能力,也就是有没有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实力,来权衡有没有跟随的价值。
有些人的要求就更多了,除了效忠对象要有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实力,更是需要理念方面的互相认同。
智宵知道怎么对待阳虎这类人,给予优异的待遇只是第一步,想要获得靠谱的忠诚度则是要压得住。
如同阳虎所说的那般,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反了季孙氏,纯粹是发现季孙氏没有一个聪明人,乃至于有着太多愚蠢的聪明人,生出了取而代之的野望。
要是季孙氏有人厉害,作为外来者的阳虎怎么可以控制住季孙氏,再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呢?
类似阳虎这类人有许多,春秋时代较为出名的还有一个侯晋。
郑人侯晋在郑国一样是叛逆,到了晋国却是一再立下汗马功劳,成了一名正面的人物。
同理,阳虎在鲁国是祸害,到了晋国一样屡立奇功。
所以了,相同的人之所以换了个环境就变得不一样,不是他们自己变了,完全就是不同的环境与不同的人迫使他们必须做出改变。
智宵近来就挺奇怪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便是智跞过世之后,成为家主的智申对待智宵变得有求必应。
发现这一点的智宵当然会感到疑惑,只是不会干一些破坏父子感情的事出来,配合着弥合双方的感情,再暗中进行调查。
“父亲。”智宵归家,梳洗完毕来到智申的院子请安。
以前智跞在世时,作为小辈的智宵出门再回来,第一位请安的对象便是祖父智跞,再来才是智申这位父亲。
也就是祖母以及母亲很早过世,不然智宵也需要向祖母和母亲请安。
这是孝道,也是礼,并且越是庞大的家族越好维护和遵守,免得家族核心成员基本的礼都无法遵行,弄得臣下更加不分尊卑。
为什么越庞大的家族越追求尊卑?原因就是家族过于庞大,没有一套严格的制度,乱起来是绝对的事情。
正在看书的智申扭头看向智宵,先放下手里的书,再说道:“君上对重定卿位一事急迫,为父得知消息,将就任上军佐。”
晋国的卿位排序从上往下,分别是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新军将、新军佐。
一般情况下,中军将兼任执政,上军将兼任司徒,没有新军将会由下军将兼任司寇,有新军将则是由新军将兼任司寇。
同时,范氏不在晋国除名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持“士师”这个职位,由此“士师”跟卿位排序无关,只跟范氏担任哪个卿位有关。
有新军将的话,下军将就会兼任“內史”这个官职。而“内史”其实就是“司徒”的属官,专门负责租税、钱谷以及财政支出。
智宵肯定兼任“内史”这个官职,可是范氏已经在晋国除名,谁来兼任“士师”就要靠抢了。
“君上属意赵鞅为正卿?”智宵不是在问废话。
晋君午在内战之初帮了赵氏太多,甚至可以说对赵鞅极尽恩宠,问题是赵鞅怎么报答晋君午的呢?回报就是赵鞅极致的利己,尤其在很多大事件上根本没有配合晋君午,乃至于将好多黑锅丢给晋君午这位国君。
如果晋君午没有恩宠赵鞅,关系除了是君臣之外,其余的纠葛不会太多,并且在晋国的君与臣老早就演变成了制衡与竞争的相处模式。
智申也觉得奇怪,说道:“约谈之时并未直言,只是……多次私召赵鞅。”
以正常的卿位顺位继承制度,本是中军佐的赵鞅确实应该进位成为正卿,可是晋国已经出现过太多次打破顺位继承制度的例子。
智宵沉吟了一下下,说道:“近来上军将与上军佐未寻父亲?”
现下的上军将是韩不信,上军佐则是魏侈。
以赵氏现在的实力,明显不够份量让赵鞅成为正卿,一旦魏侈或韩不信想要争夺肯定要联络智氏获得支持。
智申摇头说道:“两人并未寻我。”
智宵想了想,说道:“如此也罢。”
智氏这边,智宵才就任下军将不足一年,有再辉煌的战绩,便是智氏再怎么强大,不想出现闲话,或者说秉承有张有弛,仍旧不适合竞争正卿之位。
因为智跞过世出现了卿位上的空缺,赵氏、魏氏、韩氏不想跟智氏开战,他们就不能去争夺那个空缺出来的卿位,识相的让智申补上去。
智宵之所以不想竞争正卿之位,其中之一便是坐在父亲脑袋上不好听也不好看。
晋国这边以小辈骑在长辈头上只发生过一次,那便是郤氏的一叔(郤犨)二侄(郤锜、郤至)中,两位侄儿卿位比叔父高,得到了很大的舆论诟病,也是郤犨长久的心病。没有这件事情,郤氏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瓦解。
智宵有机会拦一下赵鞅的话,哪能放过机会呢?
只是,魏侈和韩不信没有表示,不管两人想不想争元戎的位置,智氏凭什么白出力。
“魏侈之前不争,一定是想赵鞅担任元戎之后继续跟我家斗;韩不信秉承家族风格,再想要也不会去争。”
“现在情况变了。”
“魏驹应该告诉魏侈关于分裂晋国的事情,魏氏还是会忌惮我家,只是魏氏与我家有了更大的合作,不会允许赵氏扯两家的后腿。”
“局势出现变化,该变成我家不会支持魏氏,免得魏侈有了更多权柄超越我家。”
“那么……,就看韩不信有没有胆子争,稍有争夺正卿的迹象,我家与魏氏一定不会吝啬于支持力度。”
以现状来说,韩氏的韩不信担任正卿对于智氏和魏氏就是最好的选择,能够让韩氏欠下智氏与魏氏的大人情,最重要的是智氏和魏氏都能接受。
只不过,韩不信很难主动跳出来,变成智氏和魏氏主动提,不是变成智氏和魏氏在求韩氏了嘛。
因为觉得不会发生,智宵也只能自己想一想,认为没有向智申提的必要。
在智宵、魏驹、韩庚、赵毋恤狩猎归来的第二天,众卿响应晋君午的号召前往宫城谒见。
今天的议题很明确,补上卿位的空缺。
很久之前,哪怕是脱裤子放屁,卿位人选还是有一个公议以及推举的过程。
这个“公议”与“推举”怎么进行?可不是国君与卿大夫来商定,属于晋国全体拥有大夫爵的贵族都能参与。
在晋景公一朝,由于晋景公手段了得的关系,谁就任卿位变成了晋景公一人说了算。
随后到晋悼公一朝又变成了走共议(没打错字)和一起推举的路线,只不过也只是维持了二十年不到,晋悼公薨逝就变了。
私下授受是谁搞出来的玩意?不是别人,正是赵氏的赵武,他死前将元戎的宝座定给了韩起。
就那之后,不止历代晋君成了印章,其余贵族也失去了“公议”以及“推举”的权利。
智申与智宵抵达大殿时,再一次发现赵氏父子早早就已经来了。
后面,魏氏父子和韩氏父子前后到来。
卿大夫全部在场之后,晋君午才慢悠悠地从殿后现身。
在只有智氏父子与赵氏父子期间,双方只是走过场似得互相问候一下,问候完了压根没有人讲话,以至于殿内的气氛很冰冷。
直至魏氏父子过来,三伙人互相问候之余,智氏父子与魏氏父子进入到父与父、子与子的分配低声交流,赵氏父子坐在旁边想参与又没找到切入口。
韩氏父子到来,没来得及上演智氏、魏氏与韩氏的友好,赵氏父子的尴尬可算被晋君午的出现打破了。
“众卿。”晋君午安坐在陛上的主位,先招呼了一声,再接受几位卿大夫的致意,接着往下说道:“今日商议需有定论,不得延迟。”
说完的晋君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表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接下来可以躺平看戏了。
殿内陷入安静。
过了大约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赵鞅直立起腰杆,抱手先对晋君午示意,随后说道:“臣以为智申理应在卿位有一席。”
这个用得着说吗?
在座包括晋君午在内,谁敢不让智申成为卿大夫?
因为是理所当然,赵鞅提议也落不着智氏的人情。
所以,赵鞅只是打破安静,为接下来的议题开个头而已。
没人反对,同时也不需要谁开口赞成,一个话题过后,没有人接赵鞅的话,殿内又陷入了安静。
按照流程,该有人来提谁担任正卿的话题,可就是没有人开口,气氛正在逐渐转为诡异。
晋君午很耐心地等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郁闷搞什么玩意,着实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问道:“何人担任正卿啊?”
一开始,压根就没有人回答。
智氏这边肯定不会推举赵鞅,有心推举韩不信,前提是韩不信自己有所表示。
魏氏的魏驹频频看向魏侈,倒是魏侈显得老神自在。
“臣自荐!”
赵氏嘛,从来不走寻常路,没有人进行推举,赵鞅自己站出来又怎么啦?
尴尬的是,其余的卿大夫仍旧保持沉默,给予晋国的未来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