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弃地

    叶杉从懂事开始就想过一个问题——我为了什么而存在？

    更确切和明白地说，我活着要干嘛？

    这或许有点可笑，他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思考触及人生的问题，总会让人觉得幼稚和矫情，但是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十年之久，久到他看着湛蓝色的天空都觉得阴沉，久到家乡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这个世界很大，地域很多，但是从总的角度来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内界和外界。

    若要再细分外界，就得分为遗弃地和无人区，而叶杉的家乡就在遗弃地。

    无人区曾经是诸神的道场，神陨落后道场自动生成保护机制，拒绝外来人员入内，为了防止生灵误入此区，各大家族派遣人员前去把守。

    而遗弃地比无人区更为荒凉，它在天道规则管辖下最偏僻荒凉的地域，灵气稀薄的几乎为零，每个人都是一副缺乏精气的惨样。

    他们都说，“要想让一个人彻底翻不了身就把他流放到遗弃地”。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无法修行就意味着毫无可能，未来就是看得到尽头的黑茫茫。

    但他并不是为那所谓“黑暗的未来”感到恐惧或厌倦。

    人生三大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他是个孤儿，叶杉这个名字不是父母起的，也不是福利院起的，而是他仿佛天生就叫做叶杉——这种感觉难以言说，但他隐隐有种确实如此的直觉，而他的直觉向来很准确。

    于是他会想：我为什么叫做叶杉？我为什么感觉我叫做叶杉，姓是怎么来的，名又是怎么选的？

    他从哪里来更是不可考，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父母，福利院在他三岁大的时候在昆仑山捡到他，但他很显然是被遗弃在那的，他如何靠自己活过了三年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当然，这些都“已经如此”，所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到哪里去？他为了什么存在？

    明亮的房间中，清脆的女声道：“生命可贵，就算你不知道你要干嘛，但是现在有机会，与其待在这个破地，不如和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叶杉打断了，他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又闷又暴躁，“行了你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又不是不懂。”

    冥明并不恼，耸了耸肩。

    她今年十五岁，似乎因为营养不良而发育迟缓，前不凸后不翘，但很高，比叶杉还高出一个脑袋，五官立体，眉眼间自成一股英气，再加上一头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裤，不说话的时候会有人把她错认成清秀的男孩子。

    “好吧好吧，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去中心城？这种机会很难得的，尤其是遗弃地这种地方，和中心城简直是两个世界。”

    叶杉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在那里也无亲无故，去中心城干嘛？我难不成还要去那里修炼吗？”

    “为什么不？”冥明怒其不争，“你这么好的天赋不修炼多可惜啊！再说了，我不是你的亲故吗？去了中心城我罩着你，只要我能回教廷，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子，罩着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叶杉不吭声，冥明以为他又要糊弄过去，她咬了咬牙，语气低沉道：“叶杉，你也知道，教廷派我来是带着任务的。”

    叶杉心想：我就说吧，为什么非得带我去中心城，果然，这是“报酬”。

    他把脸从枕头里抬起，“说吧，做什么？”

    虽然头发乱翘如鸡窝，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丽。

    他实在是漂亮，眉清目秀，长而分明的睫毛压在深蓝色的眼睛上方，投下浅色的阴影，却不显得阴沉，目光像刚刚化冻的春水，既不冷清也不温柔。单单看他的长相，如仙人般出尘，但他的眼神藏着尘俗的倦意，便让人知道，他也只是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俗人。当然，这不是缺点。

    饶是看了这么多年，冥明还是被他这幅样子闪了眼。

    “咳，看，你之前也见过的。”冥明拨了一下手腕上缠着的发圈，一幅卷轴凭空出现，“这是教廷给我的卷轴，说是我的机缘就在此地，但是这个地图没头没尾没地标，我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明白，之前你偶然看见一次就说过，感觉到它指引着一个方向。所以我想再让你看看，帮我去到目的地。”

    叶杉问：“那只是我的感觉，你证实过了？”

    “没有，”冥明紧接道，“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祈祷，我的机缘，有你一分。”

    叶杉有一个很强的能力——沟通，他天生就亲近天地万物，万物也亲近他，所以即使他境界低微，也可以询问树木和大地，探寻他们之前的记忆。

    当冥明第一次拿出这幅卷轴的时候叶杉就接收到了一点信息，虽然无法确定他的直觉是对的，但是时间将至，冥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说实话，任冥明说的天花乱坠，他对中心城还是没有兴趣，但是他很愿意帮助冥明。

    叶杉拍了拍头发，把乱翘的发丝顺回去，“那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不，等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有人守着吗？”

    冥明伸出食指，一簇火苗呼啦一下燃起，在指尖得意地跳跃，“都收拾了。”

    叶杉赶紧下床收拾背包，边说不错不错，边往里面塞面包，往背上一甩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