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崩溃的天空
上午，丽晶酒店。
上一次来到这家酒店还是在冬天，它还是没怎么变样，装潢仍然是那么豪华漂亮。
路明非瘫坐在大堂的沙发椅里，听着清脆悠扬的音乐。他觉得该和酒德麻衣说说话了，“该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一路上酒德麻衣都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但路明非感觉她心里压着团火，像只随时暴怒的狮子。
酒德麻衣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她还在想，他怎么可以这么随意？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女人就直接……
似乎是应该解释一下，于是，路明非拍了拍她的手，“我的爱很廉价，但我的心不是。”
“路明非？”有个笑得很灿烂的墨绿色套裙的女孩跑了过来。
路明非点头，他不认识这个女孩，但感觉她的脸有些似曾相识。
“我是酒德亚纪，卡塞尔学院的。”女孩笑得很甜，像个邻家的姐姐。
这时候酒德麻衣抬头了，“亚纪？”
“姐姐？”
和艳丽的酒德麻衣比起来，妹妹酒德亚纪的清丽如同一朵水莲。
本该是姐妹重逢的绝好场面，但这对姐妹好像并没有什么亲密的话要说。
酒德麻衣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的孪生姐妹，不过她这位妹妹还是一样穿着很土的西装，在她眼里依旧是只丑小鸭。
而酒德亚纪是从学校的资料知道酒德麻衣一直都在路明非身边的，但没料到她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而且她能感觉到，她的这位姐姐很窝火，憋火的缘由似乎与旁边的路明非脱不开干系。
她们都没说话。
路明非也不说话，他乐见酒德麻衣能打开话匣，毕竟苏青山都说他确实太畜生了。
最后还是酒德麻衣先说话了，“你还有事吧。”
酒德亚纪如释重负，转身对路明非说：“是这样的，古德里安教授在九楼的vip旋转吧里等你，请跟我来。”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明非也站起来招呼酒德麻衣，“走吧，一起。”
在通往九楼的vip电梯里酒德亚纪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你们……是？”
路明非亲昵地挽过酒德麻衣纤细的腰肢，“我们是family。”但酒德麻衣很快甩开了他的手。
酒德亚纪目视这一切，心中了然。
“叮，九楼，ninth floor。”语音播报结束，电梯的门开了。
路明非就见一个魁梧的白发老人站在电梯门口。老人和他确认眼神，就不解释地一把把住了他的手，笑脸盈盈的说：“欢迎你，路明非，我是古德里安。”老人身边站着个墨绿色西装的高个男孩，一口白牙，也笑得很灿烂，“你好，路明非，我是叶胜”。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这时后退一步，给一脸冷漠的酒德麻衣让出身位，“这是酒德麻衣。”
“两位先入座吧。”酒德亚纪眼神示意叶胜给路明非他们让路，然后拉了拉古德里安教授的袖子，“我们还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叶胜也说：“餐点已经准备好了，两位慢用。”
路明非也不收敛，拉着酒德麻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怎么了？”叶胜凑近压低了音量。
“路明非和我那位姐姐是他们学校传的那种关系。”酒德亚纪低声说。
“什么关系？”神经大条的古德里安教授不明所以。
叶胜轻咳一声，“包养。”
“呀！”古德里安教授惊叫一声，让正在试图寻求酒德麻衣谅解的路明非都转头了。
酒德亚纪看了路明非一眼，“就是理论上来说，只要搞定了我姐姐，路明非就会跟我们走了，不过这时候的他们好像闹矛盾了，不是很好说话。”
“可以从昨晚的电话里听出来。”古德里安教授和叶胜一起点头，“而且她的眼神现在好像很想砍人”当酒德麻衣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那张薄冽的脸确实让两个男人的笑容顿了一瞬。
酒德亚纪想了一会，继续说：“但不排除路明非在他们的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可能，那样会更麻烦。”
临场讨论结束，三人热情洋溢地坐在路明非两人对面。
路明非觉得这几人真好，完全不在意自己爽约的事，就是眼神太热烈了，像是新郎官看新娘那么火热。
古德里安教授一坐下就说：“明非，我看了你在学校的成绩。”他竖起大拇指，“实在是优秀了，我们卡塞尔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人才。你有很好的潜力，加入我们就是如虎添翼啊。”
但路明非不回话，他看向酒德麻衣，等她开口。
古德里安教授几人彼此对视，心照不宣。
“叶胜，把我们学校的资料给酒德麻衣小姐看看。”古德里安教授说。
叶胜依言，从手边印着一棵大树纹章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堆资料。他递给酒德麻衣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执照副本，又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簿翻给路明非看。
等到抓着执照副本的酒德麻衣重新抬头，叶胜才说：“这上面的相片都是我们的学校，有音乐厅，图书馆，运动馆，礼堂……你们可以看看。”相册簿里这个学院装修复古又精致豪华，俨然一座全面翻新的世纪古堡。
在照片中还有若干电视上常出现的美国政要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学生老师们交谈的场面，每个人胸口上都有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
而古德里安教授拿出的那份奖学金计划则由有美国健康研究会nih和花旗银行共同签字的，nih把奖学金打入花旗银行，花旗银行保证会按月开出一张现金支票给奖学金的接受者“mingfeilu”。
此外还有古德里安教授哈佛大学的终身教授证书以及他作为美国古生物学研究会理事的委任书。
见路明非看着相簿上女孩们的大腿啧啧称赞，酒德亚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的姐姐，发现她姐姐的脸果然黑了下去。
“这是我们每年夏天固定在密歇根湖和芝加哥大学的帆船赛，我们已经三年没输过了。”叶胜说，“那张照片中央踩着帆板的是我。”
酒德麻衣合上相簿，不给路明非再看下去的机会，“还不错，学校的环境也还可以。”
“你觉得呢？”她开始征求路明非的意见。
路明非思考片刻，“感觉……不如……”
“别急，先别急。”古德里安教授马上迫不及待地打断他，“其实我们之所以不远万里来找你，都是因为你的母亲。你母亲是我们学校的荣誉学友，我这有她专门为你入学的事写的信。”
古德里安教授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只有一个站在雪地里的女人，女人的脸和路明非有几分相似，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那封信很简短，是打印出来的，大概是电子邮件一类的东西：
“亲爱的昂热校长：
很久没有联系了，希望你的身体还和从前一样健康。
终有一日，天空会崩塌，大地会溃裂；
也终有一日倦鸟会归巢；
但如果可能，他也愿意的话，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在你那里，和我的往日一起学习。
您诚挚的，
乔薇尼”
“那是她冬天的时候拍的，传给我们，让我们交给你。”古德里安教授说，“她一直都很关心你呀。”
他笑着抓自己的后脑勺，“现在放心了吧，来我们学校吧。”
但路明非只是抓着那单薄的信件和照片安静地看着，靠在酒德麻衣的肩头，不说话。
古德里安教授三人也知趣的没有再出声。
酒德麻衣侧着脸望向他一动不动的睫毛。那个雨来之前夜晚的悲伤又回来了，笼罩在他身上。她默不作声地将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似乎她也感知到了那种巨大的悲伤，像是身体压着整个世界，无能为力。
古德里安教授三人默默对视，不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一会，这种眷恋的寂静被打破了，有人闯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高挑明媚的女孩，紫色的跑鞋，修身的蓝色牛仔裤，纯白的t恤，外罩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衣，头上扣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耳垂上是嵌着碎钻的纯银四叶草坠子。
女孩冷着脸，一推门就见到一对狗男女腻歪在那里，有点犯恶心。
她不合时宜地咳嗽一声。
路明非抬头看了那女孩一眼又低下去。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的二年级学生陈墨瞳。”古德里安教授见路明非正常了，出声，“诺诺，这就是我们的新同学路明非，这是……酒德麻衣。”教授半天想不出一个形容词表达酒德麻衣的身份。
“诺诺？”路明非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又看了她一眼。
酒德麻衣紧了紧手。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来？”古德里安教授问那名为陈墨瞳的女孩。
“我昨晚吃了大排档，闹肚子了，刚才一直在洗手间里。”陈墨瞳摘下帽子，坐在酒德亚纪旁边。
古德里安教授很是遗憾的说：“去吃大排档怎么不叫上我？我也想吃。”
“教授，按照诺玛给你制定的减肥专用疗程，你一天只能吃两顿，而且不能吃大排档那种东西。”陈墨瞳毫不留情地打击这个老家伙，“你现在最好多吃点，吃完这个，可就只剩今天的最后一顿啦。”
古德里安教授订的早餐是鲑鱼卷和鲜榨柠檬汁。
陈墨瞳拿起刀叉，从叶胜的盘子里叉走了叶胜的最后一个鲑鱼卷。酒德亚纪见状，也把自己盘里的鲑鱼卷叉给陈墨瞳，“最后一个了，给你吧。”
“你们好像一对夫妻啊，这么配合。”陈墨瞳吃着鲑鱼卷，歪歪斜斜的说话，“应该结婚的。”
叶胜和酒德亚纪无奈又尴尬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撞见了对面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的眼神，路明非的是重重的揶揄，酒德麻衣的是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我吃掉你的那份？”陈墨瞳吃完了自己盘里的，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刀叉已经往他盘里伸了，似乎默许了路明非一定会给她。
路明非自始至终都没动盘里的鲑鱼卷，但他旁边的酒德麻衣已经吃完了。
但他本能的不是很喜欢那女孩的眼神，目中无人，像是公主那般倨傲。
皇帝在他面前都没装，一个小公主她凭什么能装？
于是他叉起鲑鱼卷递到酒德麻衣嘴边。
酒德麻衣也很识趣，一口吃下了，还舔了舔嘴唇。
见酒德麻衣好像消气了，路明非还靠在她耳边小声的说：“是不是国外大学的很多人都这样。”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房间里的人都听到了。
古德里安教授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酒德麻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东京大学毕业的，也是国外的大学，只是低声说：“不一定。”
古德里安教授却急了，生怕路明非临门一脚要走，他对着陈墨瞳大声地喊着：“诺诺，道歉。”这女孩在学校无所顾忌惯了，在外面也不知收敛。
“哦。”但陈墨瞳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酒德亚纪和叶胜也厉声，“诺诺。”
这时路明非拍了拍酒德麻衣的肩膀，起身往电梯走了。古德里安教授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他顾不得再吃东西，跟了上去，“明非……”
但酒德麻衣伸手拦住了这个老人，她的声音很冷，绯红的眸子隐隐泛起金光，“如果你们学校的品德教育就是这样，四个人出一个刁人，那确实挺乐色的，他不愿去也正常。”
面对这冷艳的女人，古德里安教授丝毫不怀疑，倘若他再往前几步，一把刀就朝他脖子上挥来了。
“走了。”路明非站在电梯门口喊。
酒德麻衣应声踩着高跟跑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平等，路明非才是起决定的那位。
电梯关门的最后，古德里安教授看见了路明非和他对视的脸，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