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的陛下无比俊美
若有人兮山之阿,
好像有人在那山隈经过。
你在哪呢?我的陛下,我在山间寻你呀!
被薜荔兮带女萝,
是我身披薜荔腰束女萝。
是我同花与草来寻你呀!
既含睇兮又宜笑,
含情流盼嫣然一笑。
你也看到我的笑颜了吗?我的陛下。
子慕予兮善窈窕,
你会羡慕我的姿态婀娜。
来见我吧,我的陛下。你难道没有被我打动吗?
乘赤豹兮从文狸,
驾乘赤豹后面跟着花狸。
山间的生灵也与我一同来了。
辛夷车兮结桂旗,
辛夷木车桂花扎起彩旗。
我的车辇美丽漂亮,你为什么不出现呢?
被石兰兮带杜衡,
是我身披石兰腰束杜衡。
我同草与花来寻你呀!
折芳馨兮遗所思,
折枝鲜花赠你聊表相思。
我带着香花要献于你呀。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我在幽深竹林不见天日。
不见天光的竹林深处,我还是寻不到你呀。
路险难兮独后来,
道路艰险难行来迟些许。
是我行得迟了吗?你始终不愿见我。
表独立兮山之上,
孤身一人伫立高高山巅。
在嶙峋的高山之巅,我还在独自一人徘徊。你始终不愿见我吗?
云容容兮而在下。
云雾溶溶脚下浮动舒卷。
云啊,云啊!你在这茫茫飘荡,是否知晓,为什么我的王始终不愿见我呢?
杳冥冥兮羌昼晦,
白昼昏昏暗暗如同黑夜。
山色幽冥啊,昼色昏暗。我的陛下呀,你驾临了吗?
东风飘兮神灵雨,
东风飘旋神灵降下雨点。
我的陛下,是你在流泪吗?可你却始终不见我呢!
留灵修兮憺忘归,
等待神女怡然忘却归去。
我痴痴的等着你呀!我的陛下!
岁既晏兮孰华予?
年渐老谁让我永如花艳?
我还要在这山间等你,直至天荒地老,我的娇艳不再!
采三秀兮淤山间,
在山间采摘益寿的芝草。
我采摘一年只开三次的灵芝草,在这山间等待。
石磊磊兮葛蔓蔓,
岩石磊磊葛藤四处盘绕。
我周身的乱石堆积起来,我周身的藤条蔓生。我还要等多久呢?
怨公子兮怅忘归,
抱怨神女怅然忘却归去。
长久的等待使我不得不抱怨,但我还没有离开。
君思我兮不得闲,
你想我吗难道没空来到。
你到底在哪呢,我的王?你到底有思念我吗,我的王?
山中人兮芳杜若,
山中人儿就像芬芳杜若。
我的陛下,山间的风鼓着我身上香草的芬芳。你终于要来了吗?
饮石泉兮荫松柏,
石泉口中饮松柏头上遮。
我在松林里捧着山清泉,还是没有望见你的身影。
君思我兮然疑作。
你想我吗心中信疑交错。
你为什么始终不来见我呢?难道真的对我没有心意吗?
雷填填兮雨冥冥,
雷声滚滚雨势溟溟蒙蒙。
我还在等呀!等着林间的涓涤平静,等着山间的轰雷平息。即便我的衣襟湿透,我也毫不在意。
猨啾啾兮狖夜鸣,
猿鸣啾啾穿透夜幕沉沉。
你听到了吗?山间的猿猴也在控诉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不住地凝望遥远的阴空,我的心和不宁的风一同彷徨悲叹。
风飒飒兮木萧萧,
风吹飕飕落叶萧萧坠落。
料峭的风吹过我的发梢,树叶也沉沦的落向大地。唉,我还该不该继续等待呢?
思公子兮徒离忧。
思念神明空自忧伤。
我到底该离去了吗?你始终不回应我呢!时间流过了,还听不见你的声音。你又在哪呢?我只能哭泣着等待,把我的心折磨在空虚的伫望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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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你了。”
我听到洪大如钟的声音,伴着宫音驾临。
我抬起头,
我的陛下披着彩衣,青丝飞扬,傲然地悬空漂浮在雨滴、苍雷停驻的天穹上,剧烈的风在王的周身鼓噪。
你的瞳目灿如白昼,驱散重重黑幕;
你的鳞甲真是美丽,倒映着星辰;
你的威仪降临,天空都俯首。
沐曦兮烂烂,纷衣兮焕焕。
白昼刺目,我低着头。
我看不清你的面容,想来那也是十分的俊美,远胜于我。
王拖着赤色的长尾,降落在山间的花丛。
赤鳞蹍过斗艳的繁花,盘曲在我四周。
额间的瞳目合闭,王的双眸低望着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
“你叫什么名字呀。”
王的语调很温柔,合着天际之上传来的乐曲。
“衣,我是衣。”
我羞得俏立无言。
“是谁人让你唱这样的歌?”
“是谁人让你来的呢?”
我按住心口,“是山下的人,是大巫。”
“是山下的大巫要我嫁与你,陛下。”
“那你愿意吗?”
王的金眸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窜动我的鼻尖。
我小心地看向那双眸子,那里映着的是我羞红的面颊。
“哈哈哈哈。”
王捂着嘴摇晃着娇笑,撼动着山岳,
而我忽慌着跌落。
“别动哦。”
王弯腰折下一朵山花,轻嘘微语,将花插在我扎起的盘发。
“同我来吧。”
王俯下身去,单手环抱我的腰肢。
生冷的鳞甲硌着我柔嫩的肌肤。
我不由得惊叫一声。
狂风托举着我们飞向山巅之上的天穹。
我的脸颊靠着王的胸脯,是若软若石触感。
我又羞红了脸。
划过天空,山谷里的花开得正艳,我不自觉的心魂飘荡。
潮声渐喧,河岸的阴滩上黄叶飘落。
雀跃的山风拨开雨雾,山麓之上,华贵坐席玉镇边,玉花摆设吐芬芳。
蕙草裹肉兰为垫,祭奠美酒飘桂香。
高举鼓槌把鼓敲,节拍疏缓歌声响,吹竽鼓瑟声悠扬。
群巫娇舞服饰美,香气四溢香满堂。车旗招展,披着丝绸的万众跪地拜服,恭敬着抬头。
我合上眼。不理会连连呼喊的狂啸的风,不理会山麓响起的盛大合奏,我的纱衣厚厚的遮住永远清醒的碧空。
好像很长,好像也很短,我在王的怀中,瞥见山一样巍峨的金色宫殿,和不见根系、不现顶端的苍翠巨树。
殿中传来黄金色的钟声波纹。
戎甲狰狞的麟角飞龙低首恭迎。
风中鸾旗烈烈,树下鲜花飞舞。
巨树把天空铺成华盖,大日显现,月光乍泄,星辰闪动。蝴蝶、青鸟、风灵皇皇纷飞。
在云端和折射日月星辰的天穹里,在天边海浪的翻涌曲调里,王向世界下令,
王让我登基。
做人的王君。
金色的宫殿前,白玉的广场。
白色深衣的仕女拨弄琴弦,戍甲的黑色卫士擂锤铜鼓,黄金彩衣的舞女蹁跹振羽。
在这里,纯白的光辉统治着伸展着的、为灵魂翱翔的、无际的天空。
在此时,在这里,浸透世界的欢欣乐曲响彻诸天。
日月勃发,星辰摇撼,大地震颤。
我轻盈的坠落在黄金的土地,我的身后,是飓风簇拥的王。
我在肃穆的庄严中矗立,
王替我戴上燃烧着灼火的花冠。
“我应该等着下一个春天的。”
“不该在不到春天的日子。”
“我的陛下,你可真让我难办啊。”
路明非端正地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的两个女孩。
“收起你那副道貌岸然的姿态。”
“你脑子里多少只白虫我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你早就想这样了,不是吗?”
白色的皇帝回答。
“你是什么时候寄宿在她身上的?”
“那片岛屿上很多人都有我埋在血液底下的诅咒。”
“而你出现在她面前,向世界释放……的那一刻,我醒了。”
“所以现在她变成这样是我的错。”
白色的皇帝离开了酒德麻衣的身体,盘踞在路明非的身上,像只八爪鱼。皇帝的装束和梦里一模一样,典雅的白边黑色深衣,头戴黄金冠冕,头发花白,面容端庄芳华,肤色雪白,灿烂的金瞳,眼睑妆点着金色的眼影,娇艳欲滴。
但酒德麻衣还是没有醒来,苏恩曦也没有。借着冉遗鱼的眼睛,路明非看见了一段不该出现在她们两人之间的梦。
在梦里,他就是衣口中的大巫。但就像皇帝说的,他又怎会做出这种把一个女孩送给另一个女孩的举动。王应该属于他,衣也是。
“当然。”皇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