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人比这破山洞重要
咒宁峰顶。
暮笛在洞内生起了一堆火。只要见火势稍微弱了些,他便要添一把柴。柴是在洞穴的干燥地方拾来的,其实他完全可以用灵力变出一大堆来,偏偏固执地认为灵力所幻哪有亲手拾来的好。
他不知道这山洞能否生火,至少从他进洞至今便没见过羌鳍在这里头点过火苗。哪怕月芝想要做吃食,羌鳍都是让她借着灵力捣腾。
管他呢,人比这破山洞重要。
经过反复添柴,火堆终于烧的又红又旺,暮笛这才勉强舒心,走到床头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儿。
一缕青丝搭在了月芝苍白的脸上,他抬起手,替她轻轻拨到了耳侧。
呼。
伴着一声吐息,那才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到了一块。
暮笛在想,若是之前他晚去一步,是否现在便是阴阳两隔了?
他不禁一个哆嗦,这个想法,未免太可怕。
其实在把月芝赶出山洞时,他便后了悔。洞外是令大小妖怪闻风丧胆的冰天雪地,她又孤零零的无处可去,若是遇到了危险,她该怎么办?
所以在羌鳍走后,他便紧着一颗心慌张地跑出去寻。
循着月芝所到之处残留的气味一路向前,他找到了她。看到的却是蜷缩在雪堆里,被冻得奄奄一息的人儿。
那一瞬,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心脏也似被卡在狭小的瓶颈。那不愿被忆起的惶恐与害怕随着心脏的抽痛越放越大,越来越清晰。
他揪住疼痛的胸口,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残忍又血腥的记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大脑,将空白填满,令他无法呼吸。
终于因忍受不住而倒地,却在那一瞬,透着勉强微张的眼眸再一次看到了月芝的存在。
这个傻瓜,就这么睡着了吗?雪地里冷,再怎样也得回去睡啊!看样子,还在生我的气啊?罢了,本就是出来寻她的,不把她带回去,我又怎能心安?!
抓住一把白雪抹在了脸上,雪的寒凉使他清醒了不少。他咬牙从地上撑起,使劲儿呼吸让自己镇定。
凝神静气,呼吸渐匀,恐惧缓缓消散。闭眼再睁眼,猛地一个飞步闪到月芝的跟前,将她打横抱起,几个腾跃,便回到了山洞。
他把冻僵的月芝平放在床上,拼命地往她身体里输灵力,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醒来,不许睡,方才准备的吃食尚未端来,你怎么可以偷懒睡着?
不是生我的气吗?不是想要与我讨一个说法吗?你现在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睡着算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对你的种种折磨,你都作罢了吗?
只是到了最后,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叨叨却变成了祈求。
月芝,求求你,求求你醒来,不要睡,不要抛下我一个人,独自偷偷地睡。那般如万蚁啃噬的痛,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求求你……
滴,嗒……
接二连三落下的泪水打在月芝苍白的脸上,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响,暮笛不由一惊,猛然拉回了思绪,慌手慌脚地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不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存在,将她视为生命中的一部分吗?怎的还落泪了?
呵,还真是出息不到哪里去。
起身往床外头走了不过几步,暮笛想了想,又再次回到床头坐下。
这一回,他托起月芝安静平放的手,握在了手心。
尚好,尚好,体温已经恢复如初。再探一下脉搏,亦是平稳如常。
那拧着的眉头啊,终于可以完全舒展开去了。
洞外的风声刮的呼呼作响,洞内的火堆烧的噼里啪啦。
不知何时,暮笛离开了床头,盘腿坐在火堆边上,盯着红红的火焰发呆。
甚至隔着喷的老高的火星看着床上的身影自言自语,“月芝,你说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跟着我,除了数不尽的危险和磨难,我给不了你任何的幸福与安宁。正是如此,我才会对你百般刁难千般折磨,想尽办法逼你离开,偏偏你的固执让人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
“大人,大人!”
听见焦急的呼声和急促奔来的脚步声,暮笛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羌鳍?你可算是回来了!”
奔近后,羌鳍并未答话,而是三两下熄灭了暮笛辛苦烧起来的火堆,随后便是一阵不留情面的责骂,“你怎可这般糊涂,在山洞里生起了火来?你可知一旦生火,这白烟飘出,我们的行踪就被暴露了!到时北凌天带领妖界兵将围堵咒宁峰,将你我捉拿便成了轻而易举之事!你这么做,是在自寻死路!别大事无成,倒先把自己给葬送了!”
“你不是说这咒宁峰是妖界忌惮之地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北凌天会寻来?要知道,此事我可是亲眼所证!我想,没有哪个妖怪会蠢到上咒宁峰送死!”
说罢,暮笛便将目光移到了依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月芝身上。
羌鳍瞪眼望去,不免觉得吃惊,难道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便对月芝动手了?
哼,还真是够冷血的!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要想成大事,就必须如此!什么儿女情长,你浓我浓,此种虚无缥缈之物,根本不需拥有!
“大人下手还真是快!想来这小狐狸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现在除之,亦是绝了一大患啊!”羌鳍斜嘴一笑,接着拱手奉承:“大人睿智!”
暮笛摆摆手,道:“先莫要说这些无用之话,既然你说我们的行踪已被暴露,那便赶紧想办法转移!越快越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羌鳍一走,月芝便悄悄地微睁了眼睛。他们的这番对话被刚刚苏醒的她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心里,偏偏她没有听见暮笛作出任何解释。
是不是,他默认了羌鳍之言?用刺耳锥心之话将她逼出山洞,为的就是想让她死,好让她永远闭嘴,无法透露他们的秘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她从雪堆里救回来?
难道说……
思及至此,月芝不由偷偷拽紧了里侧的拳头,那平整却锋利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手心,直到失去了痛觉,她才不动声色的继续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