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番外篇·骨魅（二）

    男孩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河水的汹涌也让他睁不开眼，僵硬的肢体仿佛被针扎一般，像坠入冰窖一样寒冷。他感受得到河底的碎石，污泥翻卷起来砸到他的脸上，疼吗？不，他的痛觉因冰冷而麻木；绝望吗？是，他落入河中看到的最后一幕只是他所依赖的骨头哥怯懦着没有上前去救自己！他的嘴缓慢张开，不管那河水疯狂涌进他的身体，他的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呼喊着一个曾经遇到的人——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的耳边又传来了一些声响，它时而深邃低沉，宛若地狱的恶魔蛊惑着低语一般；时而又十分明亮，甚至让人觉得温暖。最终，他只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很轻，意识也逐渐模糊，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化身恶魔的空洞，抑或抵近天堂的空灵，一切恍如一梦，只是自己执念未了。

    眼前一片亮光，男孩的眼中却从此失去了色彩，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凹凸不平的石块，还有潺潺流过的水声，“死了吗？”所有陌生的景象涌入他的脑海中，给其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男孩微闭着眼，眼角处滑出一抹泪痕。

    “欸，死鬼，”他感觉到被踢了一下，同时听到一句清脆的声音，睁开眼睛才看到一紫荆花枝从自己面前轻闪而过，被一只小手捏着靠在凝视着自己的脸旁，那名头顶着花环，却又因精致不显得俗气，反倒自然灵动的女孩背过身静静看着他，蓝宝石一般的眼中闪着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光泽，宛如出尘的花精灵。

    “你还是老样子，”说着，女孩凑到近前，用手轻轻拨弄了他一下，语气有些精怪地说道，“救了你一次，下次我可没办法咯！”

    男孩一眼便认出这是他曾经在一片花林中遇到的女孩子，只是他头好痛，根本思考不了，体会不到女孩话中的意思。他捂着头晃悠悠地站起身，眼前仿佛罩上了一层薄雾，这林间，小溪旁，小池上的所有景色只是像一片规整的稻草人一样没有生机，没有情感——他自己可能就是这样！

    “这里是哪里？”男孩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大脑一阵刺痛的感觉，让他又很惊奇的是，自己好像可以使用那种力量，就如融合于自身一般。

    “当然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咯，谁让你这家伙漂了那么远，我腿都跑累了，”女孩将手中的花枝甩向另一边，有点思索与玩味地说着，目光落在男孩掌心弥散出的灰白两色交织的光晕。

    男孩将拳头攥紧，双眼中只留下了一种极度的渴望，语气坚定地说，“我会回去，打败他们，变得更强！”

    看到男孩这副样子，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背在身后比划着什么，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忧愁。

    生灵万籁皆由念而存，因意而生；飘散于茫茫世界的魂灵倘若失去了一方坚守，最终迎来的也只是遗忘，仿佛从来不存在于这片天地。从女孩的口中男孩知道她的名字叫月关，她们后来一起在烟谷镇外面的天地游历，一手菊花现，万象百鬼随。男孩或许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叫“骨头哥”的孩童，他分不清世界的色彩与光亮，只晓得将所有伤害自己的人拖入地狱，人人称他为鬼魅，只有身边的月关一如既往地“死鬼，死鬼”叫着。

    记忆中碎小鬼的存在仿佛被擦除了一般，烟谷镇的人们还是如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似乎被叫过“骨头哥”的那位少年也闯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世间的一切就是如此难以捉摸，过往的所有羁绊在时间的无数节点上都产生着奇妙的效果，不知何时相遇，但我知道一直都在，真真切切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