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预言
小花妖看着一旁躺着的爹爹，心中恍然，爹爹既知道自己不是柳环却还舍身救自己此番大恩，又该如何回报？自己这条命本就是阿环所救，如今为救自己还让爹爹丢了命，她心神一痛，突然双眸一红，暗聚体内妖气，竟是自爆
花朝忙夺过去欲阻止她，确实为时已晚。那柳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只见面前的女儿眸色一暗，倒在自己怀里。随即从她身上升起一颗妖气灵丹，缓缓注入那阿爹的体内。
柳夫人愣神地捧着柳环的脸，木讷道：“女儿？我的女儿？！”
旁边两个丫头见状，忙扑在柳环身上大哭起来。
一夜之间连遭丈夫、女儿接连死去的打击，柳夫人一口气换不过来，几乎要倒下去，忽然额头一道真气注入，这才缓了神。
花朝抬头一看，惊唤道：“师尊”。
扶微微叹了口气，见柳夫人缓过神来，这才收了真气。花朝双眸含着泪水盯着那小花妖，对柳夫人道：“夫人，她自爆了妖魂，将修炼多年的妖气凝成了一颗招魂灵丹注入了柳老爷体内，想必不久柳老爷就会重新醒来了。”
一失换一得，柳夫人已经全然不知该痛还是该喜了，只愣在那里，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动不动。
花朝抬头望向扶微，恳求道：“师尊”
扶微望向花朝双眸，知她意思，只合眸摇头道：“万物生离死别，强求不得，也干涉不得。”
万物生离死别，强求不得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她还是想做点什么
花朝转身出门，不待众人反应点足腾向夜空。
“花朝！”欧阳和池天意追出去，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花朝落至柳家府内，在府中来回寻找片刻，没找到。她又跑向后花园，细细查看起那一盘盘的盆栽，不是，还是不是。
身后亮起一阵白色微光，一个身影缓缓落下。花朝微怔，转身看去。
“师尊。”她失落唤道。
扶微淡然道：“那花妖妖魂已爆，找到它的原身花木也无力回天。”
花朝失魂落魄道：“人都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看柳家一家人，却是恩恩相报难报尽。”
扶微道：“柳家此事自有他们前因，亦有他们的后缘。”他话毕，抬手召出一道微光。
花朝抬头看去，旦见那微光中站着一个小女孩，正是此前自己在路上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真的柳环。”
“正是。”扶微道。原来这小姑娘十年前离世后，却因依恋父母魂魄迟迟不肯离去，最后只能在人世间作了一道孤魂野鬼。
忽又从微光中飘出另一道红色妖气，化作一道姑娘的身影。那是那个小花妖！
只见那小姑娘与那道妖气徐徐飘来，微笑地对扶微两人鞠了个躬。扶微肃穆地点了点头道：“你俩今世有因，来世必然也有缘。且安心静魂，莫要执着一世人间，各自投胎去吧。”
那一人一妖听后，又对扶微鞠了一躬，随后牵着手向前走去，直到消失在微光里。
“莫要执着一世人间，投胎去吧！”花朝喃喃念着师尊这句话，突感一阵欣慰，忽然想起那件困扰了自己十几年之事，瞬间觉得豁然开朗。
她自言自语道：“原来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只要今生结下因，何患来世不成缘？”
扶微一愣，惊讶于她为何会发出如此感慨。
花朝见师尊看着自己，忙转了个话题，想着那破庙院里的柳家夫妇，摇头道：“只可惜那柳家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
扶微道：“那柳夫人早已身怀一月有余，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原来他方才与那柳夫人注入真气时，发现她体内腹中竟多出一丝精气，这才发现她怀有身孕之事。
花朝惊看他道：“真的？！”
扶微笑着点头。
花朝喜道：“师尊，我这算不算先知了天机？”
扶微笑着抬袖轻指了指她道：“此天机只先告于你一人知晓。”
花朝多年不见他这般笑容，点漆星眸，竟比月光和煦三分，令人心动。她暗暗垂下眸去，幸得月光不明，照不出她发红的脸。
扶微笑盯着她，心中舒畅不已。他师徒二人四年来的那份心结，仿佛就此消散。
花朝心中发烫，左胸口那阵尖锐的痛感又袭身而来。她忙伸手按住，缓缓坐到地上。
扶微见她神色有异，忙上前蹲下扶她。必是她体内那道疾病复发，扶微微蹙眉，对她道：“为师带你去见一人。”
花朝摆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些风寒之疾。”
她挣扎站起来欲走，却听背后扶微正色道：“是不是风寒，为师看不出吗？”
花朝脚步一顿，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她缓步走到一处屋角靠门坐下，抬头望着月光，缓缓道：“师尊，我体内之病乃不治之症，见谁都没有用。”
扶微一愣，走近看她道：“为师带你去见的是那姬灵族族长，她是巫族大祭司，擅长”
“师尊。”花朝打断他的话，轻轻摇摇头道：“没用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师尊可能不知道，我与其他人不同我的寿命只有二十四年。”
！！
扶微身体一僵，震惊低头看她。
她是如何知道的？她竟然一直都知道！
花朝看着他瞳孔中的震惊，笑道：“师尊莫伤怀，您曾教过我，世间万灵各有天命，这便是我的天命罢了。”
寿命长短于他而言，确实不过皆是天命。但初听到她自己亦知晓这件事情，扶微心内徒然漫出一股无尽的痛惜。既知自己的寿命，那么这些年来，她是抱着何种心态在一步一步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
他想起自己还那般严苛地冷落她两年，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年是否当真做错了！
他合眸掩住眼底情绪，强作淡定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这种事情的？”
花朝将脸沐浴在月色里，似是回忆道：“我幼时，家中曾来过一个卖鱼的阿婆。那阿婆本是进院讨水喝，见到我便笑称说自己会看手相。我小孩心性一时好奇，便将手递于她求她帮忙算算。那阿婆细瞧我手，便叹我命不好。她道我十六岁父死、十七岁遇仙、二十一岁离家、二十四岁身死。”
她望了一眼在月色下脸色苍白的扶微，笑着继续道：“我被吓了一跳，当即哇哇大哭起来。后来爹爹从铸剑屋内听到哭声跑出来一看，那阿婆早已不见。爹爹抱着我大骂那阿婆，说她吓唬小孩子呢。”
“那本是一件极小的闹剧，我本并不当一回事。直到我十六岁那年阿爹他真的走了。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卖鱼阿婆的预言，心中顿感惶恐。那之后也只不断安慰自己，纯粹是个巧合。而后又过了一年，我十七岁，那年那年我在院门小巷内，遇到了师尊。”
扶微回想起当年她初次见到自己那副大惊失色的神情，终于明白过来了原因。
“我当即逃了，想着必然是自己看晃眼了。然后第二天上山采药，又再次遇到了你。”
她盯着月光下的扶微道，双眸含泪地笑道：“十六父死，十七遇仙。一切与那预言完全相符，没有任何差错。我看着师尊如天神一般降在我的眼前也如那死神，当即仓皇逃走。”
扶微浑身一怔，心神颤抖，合眸闭眼，久久不能言语。
她道：“后来后来，我便想通了。因为我”她顿了顿，再不敢说下去。
后来，她发现自己开始思念上了她的死神，她日日想他，夜夜梦他，为了引他出来，不惜跳下芦水河。
她骗他说自己会水，其实她不会。
她沉下水底，当时想的是，要么再次见到他，要么就这样死去。总归，她的寿命只有这么几年而已。
她还是将他引出来了。他说要收自己为徒，传自己法术，引自己修仙得道。她对修仙得道没有任何兴趣，但她爽快答应了，因为那能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预言说二十一岁离家，她以为是二十一岁孝期满后和他同回那乾来山他的家玄竹苑。可事与愿违，她对他的倾慕之心败露，他仙颜大怒，拂袖而去，将她独留在那所小院里整整两年。
她看着那院中桃树花开又败，桃树下自己按自己所剩时间酿的几坛酒再无人喝，她便每年挖出一坛倒掉，看着坑中剩下的酒坛数，数着自己的寿命还有几年。
就那般五年守孝期过，她穿上玄衣头绑红绸带，关了院门做了浪人。她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师尊了，不想天命还是让她在自己最后一年又遇到他。
月色逐渐淡下，她借着夜色的遮掩仰头满含情意地盯着他道：“师尊，弟子在为数不多的最后这几年里，还算做了些有意义的事，还算未给您丢脸”
她说着，意识逐渐模糊，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