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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花开红楼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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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虚观张观主是荣国府老国公的替身,这一日忽然请人递话给贾母,说前儿梦里受老国公所托,老国公冥诞将至,欲在老国公临终前所居的院子里做一场法事。

    ——可关键是,老国公暮年静养的院子梨香院,自薛府众人搬走后,又搬进了一班小戏子,整天咿咿呀呀,吹拉弹唱丝竹不休,若老国公真的地下有灵,只怕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这就很尴尬了。

    清虚观前来传话的道长正是清风和白锦,清风不晓得,白锦却是清清楚楚这传话里的猫腻——想来张观主也是门清,他既是老国公替身,年轻时与老国公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何况观里还养着老国公的一干老亲兵,特意强调是老国公临终前所居,也有嘲讽的意思。

    荣庆堂内,贾府的奶奶姑娘们齐聚一堂,争相向着贾母彩衣娱亲,因他们是出家人,且又年幼,贾母便也没有让女眷们回避,直接让他们进来了。

    白锦一直默默地跟在清风身后,大大方方地在贾母等人面前亮相了,只一个亮相,简直惊吓了贾府众人,不由得就瞟向贾母右手边的袅娜姑娘。

    众人的目光实在太具有实质性了,不光贾府众人,便是清风也察觉到,不由得跟着看了过来,只一眼,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位女檀越,怎么长得和小锦那么像?

    别说众人了,便是林黛玉本人,也是又惊又愣,全然懵圈了。

    要说像,白锦和林黛玉也就像了六七成,主要是精致优越的五官乍一看酷似,但细一看就绝对不会把两人搞混了,气质简直是南辕北辙,可毕竟这第一眼的威力太大了,大得谁也忽略不了!

    贾母都顾不上听清风转述的张观主的话了,朝白锦连连招手,“好孩子,你上来,上来让我瞧瞧,鸳鸯,把我的眼镜拿来。”

    白锦暗暗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顺便瞥了一眼握着帕子捂着胸口的林黛玉。

    果然是绝色仙姝,气质娇弱清冷,不食人间烟火,那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仙气儿,真真是让人想忽视都难,曹公绝对是含蓄了,以白锦看来,这位分明就是以一人之美,力压了红楼众美,传闻中能和她一较高下的薛宝钗,也稍嫌流俗,也难怪人缘儿不咋地。

    而此时此刻,这位人间仙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中水光点点,很有些眼巴巴地感觉,分外惹人怜。

    等白锦走到贾母身边,鸳鸯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副玻璃眼镜,递给了贾母,贾母颤颤地戴上,拉住白锦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越是端详,越是心惊。

    太像了,太像了!

    要知道,她对外虽口口声声或林黛玉像自己去世的女儿,但其实这世上大部分的女儿都肖父,林如海当年是以美姿仪著称的一甲探花,跨马游街的风采不知倾倒了多少闺中少女,林黛玉形容姣丽脱俗,却不是似母,而是似父!

    这小道士和林黛玉相貌肖似,肖似的部分自然不是肖似贾敏,而是肖似林如海!!

    难道林如海居然有遗落在外的私生之子?

    贾母心里翻腾着许多念头,面上却越发慈祥和气。

    “小道长可是京城人士?”

    白锦沐浴着现场各异的目光,既没有故作震惊,也没有当场质疑,从容地道,“回老太君,小道乃是孤儿,并不知过往来历,早前于清虚观出家,已上了度牒,现如今蒙师父看中收留,忝为清虚观首徒。”

    她话音刚落,清晰地听到旁边的老人缓缓地松了口气,心中不由得一哂。

    “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想不到小道长如此年幼,居然是张道长的首徒,可见道法精深,倒是咱们怠慢小道长了。”

    贾母虽是后宅女眷,到底出身世家豪门且活得长久,见识不是寻常女子可比,也曾听闻过,这道门的“首徒”就好似他们这种世俗家族里的世子继承人,分量不同一般,行走在外,代表的就是清虚观和张道长的身份排面,不容轻慢。

    张道长派自己首徒来传话,想来也是顾念着与荣府的交情,贾母哪怕心里忧虑重重,也绝对不会在面上给这孩子难堪,进而得罪张道长。

    时移势迁,荣府和清虚观的主从关系,在张道长受皇家敕封,成为天下道教第一人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颠倒了。

    “不敢说道法精深,不过是修身修心罢了。我虽年轻,也有一颗追求大道神圣的心,师父怕我一味钻研道法,倒忽略了红尘修行,故而派我四处走动——如我,以往过得浑浑噩噩,太过愚笨,唯有入世修心,细细体会人间悲欢离合,方是悟道之正途,还望老太君不要嫌我们词不达意,境界未满。”

    贾母微微一怔,她说的本是一番客套话,可这小道士回的一番话,显而易见真心诚意,毫无敷衍之态,整个人宝相庄严,宛若净水琉璃般纯粹通透,倒衬得旁人俗不可耐,自惭形秽。

    “有这番领悟,可见小道长是真正入道啦1

    贾母叹息道,满腹的疑虑担忧猜忌都烟消云散——即便这孩子真是林如海之子,却也不用防备了,人家已经真正入了道家的门径,修炼有成,便是林如海再生,也回天无力了。

    她既可怜外孙女黛玉失了娘家兄弟助力,心底深处却也未尝不感情庆幸,庆幸着小道长出现得太迟。

    贾母百转千回的心思没人知道,白锦也懒得理会她,她刻意说这番话,既不是卖弄学识,也不是讨好贾母。

    她说这番话,其实存着点一点旁边正用心聆听的迎春和林黛玉的心。

    这时候的林黛玉已写出葬花吟,虽是一挥而就,但在白锦看来,这篇诗赋,简直是敏感系女孩的呕心沥血之作,充满不详。

    白锦打眼看去,她眉宇间凝聚着不散的忧郁,整个人已病容难掩,身体也糟践得差不多了,眼瞅着寿元损得厉害,再稍稍刺激一番,明显就是早夭的命。

    而坐在她隔壁的迎春,更是木胎泥塑一般,二八年华的姑娘,本该青春洋溢,生机勃勃,她却一副枯槁消沉的认命态度,看不到半分活力。

    一个家族,不光男丁文不成武不就,看不到出路,便是女眷,也是身如飘絮,随波逐流,这哪里还是兴旺长久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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