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5章 忠言不逆耳(中)
金胜气息放缓,语重心长的说:“元朗,旅游小镇属于历史遗留,重新启用焕发生机自然最好,但不可操之过急,要一步步的来。”
“我理解,你主持洛迁省政府工作,要干出一番事业。元朗,恕我直言,以当前形势,你在洛迁省长的位置上,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你有的是时间,完成你的想法和愿望。”
“不像我……”
厉元朗拍着金胜手背,安慰道:“老哥,现在医学发达,攻克不少疑难病症,您……”
金胜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逐渐趋于暗淡无神,感慨道:“从甘平县到现今,一晃快二十年了。我们那一批做到副省级以上的,除了你之外,就是全龙和我了。”
“全龙没得说,在安江做得风生水起,据说下一步就要兼任省委副书记了。”
别看金胜已经退出省领导圈子之外,但他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前不久,厉元朗与张全龙通话时,张全龙谈到他接任省委副书记的情况。
原省委副书记即将退下,张全龙是候选人之一。
一般来说,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兼任省委副书记,比较普遍。
一方面突出省会城市的重要地位。另一方面,有利于重大项目的落实和执行,进一步巩固上面和地方的紧密联系。
而且,并不是所有省会城市都有这种殊荣。
反倒从另一侧面表明,对海新市的定位,将有质的提升。
厉元朗当然乐见其成,并提前送去祝福。
金胜提出这个话题,引申出来的则是下面一段话。
“元朗,当年在甘平县,天侯我们三个是铁三角,相互支持,相辅相成。现在天侯出任新河市长,他曾经向我提起过,他能够获得此职,是你借助龚玉尚的影响力,为他争取而来。天侯对你感激万分,夸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元朗,天侯这人优点不少,但毛病也很多。先前他在水明乡败走麦城,在戴鼎县副县长位置上闹出陪酒喝死人的事情,在他的履历中,有了不光彩的一面。”
“这些暂且忽略,我想和你说的是,天侯他……”
金胜的话刚起了个头,病房门打开,吴红娟急匆匆进来,“金胜、元朗,你们看谁来了。”
随着吴红娟话音落下,张全龙和季天侯双双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太巧了,说曹操,曹操到。
张全龙在前,季天侯紧随其后。
二人身后还各跟着一名年轻男子,手里捧着鲜花。
不用说,他们就是各自秘书了。
“厉省长,您也在。”张全龙主动伸出右手,和厉元朗握了握。
“省长,您好。”季天侯露出欢心的表情,也与厉元朗握手打招呼。
随即,二人纷纷来到金胜床前,送去真诚的问候。
金胜毕竟重病在身,刚才和厉元朗说了那么多话,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
这会儿已经露出疲态,三人见状,赶紧告辞,以便让金胜休息。
走出病房,田泽还有几个跟随季天侯和张全龙的人,纷纷从休息区过来。
三个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肯定要坐一坐。
季天侯马上吩咐秘书,找一个清净地方。
他官职最低,自然要做东。
这工夫,田泽凑过来,表示欢迎省长莅临驻京办,检查指导他们的工作。
虽然都是口头上的客气话,但从田泽反应中看得出,他非常迫切的希望厉元朗居住在驻京办。
近距离接触省领导、招待省领导,这种表现机会,田泽不想错过。
“我会通知你的。”
打发走其他不相干的人,厉元朗坐上张全龙的车。
季天侯头前带路,两辆车驶出医院。
张全龙胖了,满面红光,却也老了,鬓角两侧都有白发。
“唉!”他叹息一声,惋惜的说:“金主任的情况不是很好,大夫说,不具备手术条件,只能保守治疗。”
谁都知道,好听一点是保守治疗,其实就是延缓生命,多延一点是一点。
厉元朗面色沉重,却无能为力。
在绝症面前,只能靠天意了。
“不说那个了。”厉元朗止住话题,问张全龙怎么和季天侯碰到一起的。
金胜重病住院,张全龙是不知道的。
他正好到京城出差,出机场时,恰巧遇见季天侯。
一问才知,就跟着过来了。
“全龙,你去省委的事情进展如何?”
“差不多吧。”张全龙说道:“我这次来京城,要去组织部……”
话已至此,厉元朗明白,张全龙是来接受组织谈话的。
走相关程序,说明张全龙升任安江省委副书记,板上钉钉。
聊完这事,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凝固。
张全龙踌躇着,最终没有忍住,给厉元朗提出一条建议,“厉省长,季市长是您的同学,您对他期望值非常高。可有句话,我得给您提个醒。”
“你说吧。”厉元朗预感到张全龙要说实话了。
刚才,张全龙没有明说,他发现季天侯实属偶然。
出机场的时候,听到有人发脾气,一看竟是季天侯。
原来,季天侯嫌新河市驻京联络处派来的车,档次太低。
他一个堂堂市长,联络处的竟然派了一辆轿车接他,而不是商务车。
轿车坐着憋屈,还是那种排量很小的老款车。
季天侯觉得,联络处的人没拿他当领导,一时没压住火气,当场发飙。
联络处主任只能连连道歉认错,解释他们的拨款还没到位,只能勉强租到轿车,不够租商务车。
季天侯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主任,方才作罢。
张全龙觉得,季天侯小题大做,尤其在京城,要格外注意分寸。
即便下属有错,最好不要在公开场合有过激言行。
网络时代,保不齐就会有不利消息曝光出来。
对于张全龙的善意提醒,厉元朗深有感触。
正如金胜所言,季天侯优点多,毛病也不少。
他张扬、讲排场,哪怕五十岁的人了,还没改掉。
看起来,应该好好敲打他了。
这是一处僻静优雅的就餐之地。
别看厉元朗在京城任职过,往返无数次,非常熟悉。
但这个装修风格犹如田园风光的地方,他是第一次来。
包间宽敞,实木仿古家具,彰显出儒雅之风。
季天侯和张全龙邀请厉元朗就坐,季天侯刚掏出香烟,忽然想到什么,随手又揣了回去。
“想抽就抽,都不是外人,没什么可避讳的。”
厉元朗不抽烟,却给季天侯和张全龙两个烟鬼大放绿灯。
“既然省长发话了,我可就不客气了。”季天侯打着哈哈,掏出香烟递给张全龙一支,给他点燃后,自己也跟着喷云吐雾。
趁着还未上菜的工夫,厉元朗询问季天侯在新河的工作情况。
“总体来说,还算顺畅。”季天侯谈及新河市,不得不提新河正遭受转型的阵痛期。
新河是座煤城,巅峰时全市大大小小的煤矿多达数十家。
全城的大多数居民,从事煤矿或者与其相关产业。
近年来,由于受政策影响,煤矿产业逐渐退出资源舞台,走向衰落。
全市只剩下一家省属煤矿公司,其余小煤矿全部关停。
从而导致大批人员下岗,除了小部分的人自谋出路外,绝大多数面临生存困难。
为此,市委市政府出台不少政策,鼓励下岗工人自食其力。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要想解决十几万人的生存问题,绝非一朝一夕的易事。
谈到这些,季天侯摇了摇头,吐露苦衷。
“二位领导,您们有所不知,我们市政府的压力有多大。前不久,他们组织人去省里上访,被我们半路拦下。”
“结果,有一位六十三岁的老工人情绪激动,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家属抬着老工人的尸体,堵在市政府大门口。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省委龚书记都发火了。”
“您们说,我们倒不倒霉。”季天侯气哄哄发着牢骚,“事情一出,市委田书记把责任全推到市政府身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殊不知,当初提出拦截要求,就是田书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