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就是那个留在这里的理由
陆景明忽然不明白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他并不是无事可做，必须要在这种无聊的场合浪费时间。
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对他说。
再等等。
等什么呢？
那个概念很模糊，他也不清楚，只能强迫自己继续站在这里。
那就再等等吧。
礼物都送的差不多了。
沈熹偷偷换了个站位，想要把自己准备的盒子，悄悄混进陆元身后的礼品堆里。
偏偏有人注意到了沈熹，故意大声开口问她：
“沈熹，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啊？这么鬼鬼祟祟的，不会也是围巾吧？”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陆元浅浅皱起眉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众多视线里，沈熹下意识把自己的礼物藏在身后，对那人很不屑一顾的样子：
“围巾？那玩意儿费心又费力，一个不小心织错了还要拆了从头来过，我才懒得弄呢。”
这番话表面听着像是嘲讽，可仔细一品，又总觉得像是在维护楚薇薇。
大家的笑声小了下去，有些呐呐的。
忽然，陆元的同桌上前几步，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她藏在身后的盒子。
沈熹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交给陆元，笑得无辜。
“那就让我们看看沈大小姐送的是什么呗。”
沈熹没料到她来这一招，想起盒子里放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而陆元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缓缓拆开包装。
这个场面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
她立马就想溜，却被夏玢玢拦住。
“你走什么，我的还没送，等我一起——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去路被堵死，沈熹抹了把额头，强装镇定：
“哈哈，有点热。”
包装已经拆开，陆元满心期待的揭开盒子。
在看清内容物的一刹那，笑容僵硬在嘴角。
其他人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直到他从里面拿出了厚厚一沓深蓝色封面的练习册。
其他人：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他们好像看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不确定，再看看。
他们擦擦眼睛，重新看去。
上面赫然写着：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还是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九科大全套。
还是人教版的。
众人：窒息·jpg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夏玢玢和盛开都表情管理失败，嘴角抽搐。
沈熹没想过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打开盒子，此时脚下差点扣出了二室一厅。
她是真的实在写不完了，才决定连夜打包送人的……
这边诡异的安静很快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
人群散开，露出一条通道。
端着高脚杯的陆夫人款款而来，环视了一圈脸色古怪的孩子们，开口笑道：
“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沈爸不明所以，“怎么都不说话？”
下一秒，他看见陆元捧着的练习册，手一颤，差点捏碎酒杯。
有些眼熟。
和他买给闺女的那套，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封面甚至还有擦了一半的“沈熹”两个字。
在一众仿佛闪金光的奢侈品里，这套五三显得那样朴实无华。
却又让人不敢轻易忽视，稳稳镇住了整个筹光交错的名利场。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沈爸看着沈熹，笑容有亿点点狰狞。
果然还是关起门来打一顿好了。
沈熹知道大难临头，只能双手合十含泪祈祷：
爸爸再爱我一次qaq
大家都很尴尬，视线停留在沈熹另一只手上，善解人意的给她递台阶：
“咳咳，不是还有一份吗？那肯定是这个才对吧。”
周围凝固的气氛为之一松。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那个晦……哈哈哈的东西。”
“太会开玩笑了。”
“快让我们看看这个是什么！”
沈熹弱弱开口：
“其实……那个是给陆景明的。”
陆元“嚯”地抬头，死死盯着她。
陆家父母脸色也难看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给陆景明的……？
没事为什么要给他礼物？
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
“对哦，今天好像也是陆景明的生日吧？”
“他和陆元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怎么忘了？”
“我也忘了，好奇怪。”
“啊，我忘记给他准备礼物了。”
一些更小的声音道：
“没事，一个哑巴而已，送不送都不重要。”
沈熹才不管那么多，踮脚朝四周张望了一番，视线准确锁定某个方向。
她用力招招手，扬声喊道：
“陆景明！”
人群“哗”地一下，跟着她转头看去。
不远处，明晃晃的灯光下，被所有人遗忘的少年独自站在角落。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脊背挺得很直。
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仿佛被切割开来。
一侧是被鲜花、祝福、掌声与礼物包围的陆元。
一侧是被虚无、无声、空旷与无人问津围绕的陆景明。
就像是十九世纪里，明暗色调对比鲜明的一幅旧画。
此刻，他与陆元，站在了成人社会这架大天平的两端。
纵然他本不该站在这个位置。
纵然他本值得拥有一切。
可没人打破这心照不宣的默契。
没人会抛弃社会的规则，甘心舍弃在天平上的位置，走向他。
陆景明眸底轻嘲。
“陆景明！”
倏地，女孩清脆的嗓音穿过大半个宴会厅，嗡嗡响在他的耳畔。
“砰”地一声，那层透明屏障裂开，无形碎片四落。
陆景明抬起长睫，黑眸被灯光映出莹莹华彩。
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沈熹拎起裙摆朝他奔来，笑容灿烂。
“陆同学。”
她把拿了一路的盒子交到陆景明的手里，郑重道：
“十八岁生日快乐。”
全场鸦雀无声。
他环视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复又垂眸凝着她。
明亮灯光折射在沈熹乌黑眼瞳里，那里面还晃悠着一个完整的他。
蓦地，她弯了弯眼睛，眸子里的他也跟着颤了颤。
像是有人朝湖里投了小石子，企图打碎水中倒影。
陆景明好像有点明白，今晚自己一定要等在这里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