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苦命的崽
但这谢礼无论怎么看,都很磕碜的样子。
属于是个人都会嫌弃,然后随手丢掉的类型。
果然,某系统觉得自己悟了:
“你送个破树叶是想羞辱他吗?”
它很欣慰,“你长大了,知道没有机会也要自己创造机会了。”
沈熹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不敢看陆景明的表情,低头拉拉书包带子。
“那我回去了。”
陆景明捏着手里的梧桐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指尖无意识的转动叶梗。
“对了——”
走了几步,沈熹背对着他摆摆手,声音不大不小。
“你回家还是吃点药吧,别等到烧坏脑子了才后悔。”
陆景明转动梧桐叶的动作徒然停下。
风城前天下了一场大雨。
陆景明很倒霉的没带伞。
更倒霉的事,放学时,陆家的司机接了陆元就走了。
他只能自己淋着大雨回家,然后理所当然的感冒了。
没人发现他不对劲,他也习惯一个人咬牙死扛。
然后就把自己扛发烧了。
所以今天那脸色才白的跟纸似的。
放下饭碗,沈熹擦擦嘴,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真是苦命的崽,摊上那么一个后妈作者,怎么惨怎么来。
明明这个人设在别的书里都能捞个男主当当。
家里的阿姨正为她的膝盖上药,动作格外小心,听到她的叹气声立刻停下了动作。
“碰疼你了?”
沈熹摇摇头,眉眼在暖色灯光下弯成一轮新月。
“没事,我不疼,辛苦陈阿姨了。”
陈阿姨这才放下心,继续给她敷上纱布,嘴里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小姐这么晚才回家就算了,怎么还把腿给伤了,万一留疤——”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沈熹往日的脾气,急忙咬了下舌头,仓惶改口道:
“我只是担心而已,绝对没有管束小姐的意思!”
可沈熹并没有和从前一样大发雷霆,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别担心,一个疤而已,小问题。”
陈阿姨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好、好的。”
包扎完毕,沈熹捞起沙发上的书包,瘸着腿往房间蹦跶,陈阿姨赶紧上去扶她。
“夫人要是知道小姐受伤了,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
沈熹握住她的手,撒娇道:
“阿姨,这事儿别和我爸妈说好不好,不然他们又得担心我了。”
“可是夫人回来还是会看出来……”
“放心,到时候我会和她解释,不会连累陈阿姨的。”
“可是……”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沈熹的卧室门口。
沈熹推开门,扒着门框继续对陈阿姨撒娇:
“我妈平常工作那么忙,我不想让她再为我的小事担心了。”
陈阿姨满脸欣慰,对还在等她回答的沈熹点点头。
“小姐放心,夫人那边我不会主动提起的。”
沈熹松了口气,笑容更大了几分,“谢谢阿姨,晚安。”
陆景明穿过小花园,缓步走到陆家别墅前。
三层高的小洋楼静悄悄的,连一丝灯光也无。如同一只暗中蛰伏的深渊巨兽,只等猎物靠近,便将其一口吞噬。
陆景明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才抬手触上大门的密码锁。
密码是陆元的生日,陆家十几年来从没有更换过。
而他和陆元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密码似乎就更没有改的理由了。
幽幽蓝光映照着陆景明沉静的眉眼,他按下那串半生不熟的数字。
“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子里是意料之中的漆黑,似乎大家都已经安稳睡下。
陆景明握紧了掌心的梧桐叶,摸索着开了盏壁灯,换了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经过客厅时,不知怎的,他想起临别时沈熹的话。
迟疑了两秒,脚下还是换了个方向,走到客厅的储物柜前,轻轻拉开柜门。
他记得上次陆元感冒,家庭医生恰好不在。
陆夫人就是从这里着急忙慌的提出了家用医药箱。
那个小箱子里好像有基础药。
正翻找时,身后忽的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客厅的水晶吊灯“啪”地打开,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白光刺得陆景明下意识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他耳边传来陆夫人又惊又怒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回头。
穿着丝绸睡衣的美妇人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
是他生理学上的母亲,陆夫人。
此时她眉头皱的很紧,视线掠过他落到了储物柜里。
眼里满是怀疑与不确定,隐隐还有一分后悔。
于是陆景明便明白了。
她怀疑自己在偷东西。
霎时间,犹如一盆冰水兜头盖脸的浇下,将陆景明周身的血液生生冻住。
明明是最温暖的夏夜,他却仿佛置身数九寒冬。
寒意从心底直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五脏六腑都扯得生疼。
从来没有这一刻,更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在所谓的亲生父母心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窗外夜色如墨倾洒,屋中华丽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明亮,母子二人无声对峙。
陆景明突然想笑。
可他笑不出来,努力良久,嘴角也只扬起一抹怪异的弧度。
见到他这副表情,陆夫人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语气更加严厉:
“陆景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景明连解释的力气都没了,自嘲的摇摇头。
拖着沉重的身体绕过她,慢慢朝自己的房间走。
柜子门没关,少了他身体的遮挡,陆夫人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那里别无他物,只有掀开盖子的医药箱。
她一愣,想起陆景明脸上的伤口,旋即明白过来他刚刚在干什么。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眼里飞快划过一丝懊恼。
“景明!”
她提起箱子紧走两步,在陆景明进房间前追上他,尽量放柔和了语气。
“妈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走廊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陆景明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出具体的表情。
“刚才……”
陆夫人脸上挂不住,却绝口不提自己误会了他,只含糊道,
“妈妈也是关心你,怕你找不到东西想要帮忙。”
她每说一个字,陆景明的掌心就收紧一分。
就在快要刺进皮肤里时,有什么东西隔在了指尖与手心中间。
单薄又脆弱,却又确确实实阻止了他伤害自己的行为。
他举起紧握的左手,在暖色灯光下松开手指。
一片皱巴巴的梧桐叶躺在手心。
叶片上的深深掐痕无声控诉着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陆景明垂眸凝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