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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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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2012年8月,夜。

    奉平镇息水岭村村东,整个白马寺坟场子漆黑一片,看起来有点儿像一头伏在地上待人而噬的怪兽,加上其间偶有野鸟活物传来几声怪叫,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在离坟场子北20米左右的荒草丛中,我看着眼前漆黑的盗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盗洞中的阴森,比20米外的白马寺坟场子更让人生惧。

    但身后的王瞎子却像一个古代时凶神恶煞的监工,站在黑暗中盯着我,时刻准备抽下他催促我进洞的皮鞭。

    ——其实我知道王瞎子手里的,只是一柄已经灯光发黄的老式破旧手电而已。

    而我,只是过来帮他寻找误入盗洞的儿子而已。

    所以刚刚到达事发地点的我,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查看盗洞的情况。

    向黑漆漆的盗洞内照了照,我发现这盗洞挖的挺溜。

    ——盗洞直径大约七八十公分,洞体约呈60度角向北倾斜而下,手电光束在盗洞内探照了大约十几米后,——这个长度我实在有些吃不准,也可能二十多米——遇到了阻挡。

    要么是盗洞的角度发生了变化,要么这就是盗洞的长度。从洞口挖出堆土的干燥程度来看,这盗洞应该是这三五天内新打的。

    ——这盗洞实在有点儿深,一般像这么深的古墓,大都年代久远,也不知里面藏着什么危险。

    我不由咽了咽口水。实话实说,长这么大,我还没钻过这么深的地洞。如今让我贸贸然的下去,心里真有点儿打鼓。——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来了就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

    “冠军!冠军!”我冲盗洞里大喊了几声,有微弱的音波回响,却没有任何地回应。

    如果王冠军这熊孩子在下面没出什么事的话,大喊回应一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是下面墓太大王冠军听不到外面的叫喊?还是他在下面真遇见了什么危险?或者是墓主人太寂寞,想留王冠军这熊孩子在里面过夜?——我暗自思忖。

    看了看站在旁边黑暗里不远处的王瞎子,我不由得动了动嘴唇。

    “瞎爷,你多大年龄了?”我小声问道。

    “六十有二!——咋地?大孙子,你怂蛋了?”王瞎子大声说。

    王瞎子并不全瞎,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神情。

    要不要这么直接?我心里暗骂,得!这年龄,加上眼睛有问题,让他陪我下墓的希望瞬间熄灭。

    于是我嘴上不甘示弱:“怎么可能?论辈分冠军可是我小叔,又是你家独苗儿。所以这事儿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既然主动来了,就没有此时怂蛋的道理,不然明天全村都得知道村长家的娃娃圭一,学上了不少,其实是个怂包。

    按王瞎子地描述,王冠军进这洞里的时间不短了,还是救人要紧。

    有了决断的我一咬牙,站起身来,把来时所携带麻绳的一头儿飞快地在我腰间绕了一圈儿并打了个结,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拿着绳子的另一头我看了下王瞎子,想了想他刚刚说的年龄,我还是决定把另一头拴在离盗洞不远的一棵手臂粗细的灌木上。

    见我行动起来,王瞎子连忙激动地,道:“大孙子,让我来,让我来,我打的结结实的很,拴头牛都跑不掉。”

    我暗啐一声,暗骂村里谁说王瞎子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的。

    今天晚上我怎么看都觉得他精明的紧,——这一句接一句的,损的很,来的路上也是如此,怪不得在村里讨人厌。

    王瞎子此人,是我们村里最破落的一个破落户,名字我记得叫王忠臣。这人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头疼人,说起来他的糗事一大堆,但这里多扯无用,只能介绍一下此人的基本情况。

    王瞎子其实并不瞎,因为他的右眼是有条缝的。但全村人喊他王瞎子至少已经喊了几十年了,已经没人再记得他的名字了。所以,我能记得王瞎子的名字就已经击败了全村995的人脑了。

    据王瞎子本人说,他就是从右眼的眼皮缝里看人的,虽然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但没办法,这是上辈子留在他身上的烙印。他上辈子是玉皇大帝的外甥——下凡历劫的二郎真君,因为上辈子多了一只眼,所以这辈子平衡一下,让他少一只眼小作惩戒一下。

    这个说法,是王瞎子在隔壁张庙村看完《沉香救母》的折子戏后才对外宣称的,自然被全体村民农妇嗤之以鼻。

    类似之事,不一而足,总之王瞎子说什么都是不被信任和被嗤之以鼻的。不过,一直被嗤之以鼻的王瞎子也有走大运的时候。

    本来按他的条件,确定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但没想到的是在八九年前,王瞎子五十多岁的时候,在放羊回家的路上撞大运般地捡了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痴痴呆呆的,只会傻笑,但好歹是个女人不是?而且在这个光棍遍街跑的年代里,有个不会顶嘴儿的女人是多么幸运的事儿啊!

    总之,这个傻女人在王瞎子放羊回家的路上遇见王瞎子赶着的羊群后,不灵光的脑子又抽了风,竟然一路跟着羊崽子的队伍混进了王瞎子的破落院里,当天夜里又跟着羊崽子进了全村唯一留存的王瞎子的茅草屋里。——到嘴的肥肉怎么跑得掉,傻女人理所当然地成了王瞎子的婆娘。

    有了婆娘,五十多岁的王瞎子马上扬眉吐气、生龙活虎,据说那段时间他不太节制,几乎夜夜笙歌。

    而且那段时间里,村里同为光棍汉的哑巴圭娘娘,在王瞎子破院子外徘徊了好几天,和王瞎子比划着要用他积攒的100个酒瓶子换女人。

    被王瞎子理所当然地严词拒绝。

    ——开什么玩笑,婆娘是用来交换的吗?

    本来走大运的王瞎子已经让村里的光棍汉们嫉妒的发狂了,但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当年年底,这傻女人竟然给王瞎子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一下,兴奋得王瞎子在全村大街小巷流窜了好几天,见人便说,“看见没,老天爷还是心疼他外甥儿,派了个仙女下凡给他生儿子来了……”

    因为那年赶上奥运,王瞎子故为爱子取名:王冠军。

    可惜的是,这傻女人身子骨弱,没能顶住王瞎子这番折腾,生完儿子之后没多久便一命呜呼了。为此,王瞎子的眼皮缝里还罕见地挤出了几滴眼泪,说着人间太苦,早点回天上去也好。

    而今天我之所以要进这盗洞,起因便是王瞎子和他捡的傻婆娘生的儿子王冠军引出来的。

    ——今天将将黑时,大约应该在七点左右,我和我妈两人刚刚吃完晚饭。——因为我爸忙着处理村子里圭守德的后事,就没在家吃晚饭。

    餐桌还没收拾利索,王瞎子就急冲冲的进了我家院子,同时口中大声嚷嚷着:“大侄子在家吗?救命,救命啊!”

    王瞎子嘴里喊的大侄子是我爸。我爸虽然是村长,但是按村里的辈份儿,王瞎子确实比我爸长了一辈儿。

    当时没等我搭话,我妈就抢先说:“瞎叔,你侄子忙圭守德的后事,已经连续几天不着家了!您找他,他可不一定有空。”

    虽然我妈说的是事实,但我听出我妈这话里的意思,知道我妈有点儿不太情愿我爸掺和王瞎子的事。

    我能够理解,毕竟我们也知道了,王瞎子这人在村里不但名声不好,还是出了名的事儿多,难缠。

    王瞎子一听我妈的话,当时就急的团团转:“这可咋弄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后面跟的这句话,纯粹是王瞎子的习性。他明明大字儿不识几个,却偏偏喜欢在说话时,不时拽几句戏文里听来的文言文儿。

    我当时见他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心道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便开口问了句:“瞎爷,你别急,要不,你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咦——,原来大孙子你在家啊。天太黑乎我没看清”,王瞎子当即奇道。

    这里的“乎”也是文言文儿。

    没办法,辈份儿放在这,“大孙子”这称呼我只得受用着。

    “没关系,别着急,你慢慢说”,我当即便搬了个板凳放在他身后想让他坐下慢慢说。

    谁料王瞎子当时根本不坐,只是急呼呼地说:“大孙子,慢不得了,冠军吾儿,掉黑洞里了!”

    “黑……黑洞?”我当然一脸问号。

    “冠军吾儿,跟我一起在东地放羊……,跟一只小羊羔掉进一个洞里,好长时间没声响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当时一听就暗呼不妙。

    因为我一听瞎子言语中所谓的东地,就知道应该是他经常放羊的“白马寺”坟场子附近。

    这地方在早些年里,经常出现东一个西一个的,被盗墓贼挖了好些个盗洞盗坑。王瞎子嘴里所谓的黑洞,应该就是一个盗洞。

    ——不然哪来的黑洞,时空错乱吗?

    所以我当时便做出判断:这冠军吾儿,哦——不对,他儿王冠军肯定是掉盗洞里了!

    掉进浅的盗洞盗坑里还好,要是掉进深一点儿的盗洞里,和掉深井里差不多,人很容易出问题的。更别说王冠军才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了!

    当时我二话不说,进堂屋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手电筒,然后又在我家院里找到一卷手指粗细的麻绳,拎在手中对我妈说了句:“妈,我陪瞎爷先去看看,我爸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这事儿。”便陪着王瞎子急冲冲向这里赶来。

    其实未曾赶到这里,路过坟场子里的小路时,我就有点懊悔自己有点儿太冲动了,至少应该在村里喊上一两个年轻人做帮手的。不过当时眼看着要到目的地了,也不便再提。

    ……

    此时此刻,眼看着王瞎子在那棵歪脖子树上系好了绳子,我便知道自己铁定是躲不过这赔本的买卖了。

    我心一横,就准备进入那条阴森未知的漆黑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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