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张钰在电脑的医师系统上翻阅钱谦的病历资料,结合病史及影像资料,钱谦是车祸外伤导致的进行性血气胸,由于病情进展极快,重度休克及重度窒息造成大脑的不可逆性损伤,所以才会成为类似于植物人的存在。
即使手术解决了他胸腔内的持续渗血,但也无济于事,用进废退,他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肺泡都失去了功能,换句话来说,他的双肺已经烂掉,再也无法工作,只能依靠ecmo辅助供氧。
icu的李医生告诉她,钱谦因为缺氧窒息时间过长,脑神经元受到损伤,呈脑死亡状态,几乎没有苏醒的可能,只是因为他没有家属,医院无法替病人做出生死决定,所以才一直吊着他一口气。
脑死亡?张钰不相信,她刚刚进去查看的时候,用电筒照过瞳孔,虽说瞳孔散大,但在强光的照射下,依旧有微弱的回缩,他的脑干还没完全丧失功能,而诊断脑死亡必须有脑电图的依据才行。
李医生点开病历系统上的脑电图报告给她看,上边显示脑电波消失呈平坦波形。
“这怎么可能呢?他只是没有了自主呼吸,但仍有瞳孔反射。”
李医生疑惑的看向她,“瞳孔都散大固定,哪还有什么对光反射?你看错了吧?”
“我是脑外科的医生,绝对不可能看错,你若不信,再去看看便知。”
李医生不信这个邪,打开电筒对着钱谦的瞳孔一照,惊呼:“怎么会呢?瞳孔直径回缩了一点,也有微弱的光反射,这怎么可能逆转呢?”
他立即呼叫上级医师前来查看,当班的二线踏着拖鞋从值班房里出来,埋怨道:“这大晚上的,叫我出来看什么瞳孔?你是把知识学到屁股里去了吗?”
二线的副主任嘴上虽埋怨着,身子却老实的拿着电筒照了照,这一照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张钰说道:“瞳孔开始回缩意味着脑干在苏醒,明天再做个脑电图确定是不是真的脑死亡了。”
她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并不是怀疑icu医生的专业能力,而是经历了穿越一事后,很多东西是无法用现有医学知识解释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去救他。
次日的脑电图报告显示钱谦的大脑神经元还存在放电,这说明他的脑子还在活动,无法诊断脑死亡。
看着张钰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李医生又泼她冷水,说道:“就算他不是脑死亡,你也用不着这么开心吧?他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醒过来,一辈子也都要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终身依靠eo,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支付起的费用,换作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依靠体外膜肺,他自己的肺功能还能恢复吗?”
“不可能恢复的,除非肺移植。”
李医生一语点醒梦中人,张钰终于抓到这棵救命稻草,她赶紧跑到胸外科,找到他们的科主任咨询肺移植一事。
胸外科主任认识张钰,他见张钰因为开颅术后头发还未长起,戴着帽子,便顺口问候一句:“张医生你醒了?怎么了,谁要肺移植?”
张钰将钱谦的情况告知他,希望他能看在钱谦是他们的医师,能出面帮他寻找肺源。
胸外科主任对于钱谦的事也是深感悲伤,他告诉张钰:“钱谦这孩子是真的命苦,他是我带的第一个硕士,学业有成,人也很能干,是个务实的孩子,后来他获得学校的推荐,去了海外攻读博士学位,好不容易学成归来,却出了这事,他的母亲若是地下有知,该多伤心啊!”
这个主任对钱谦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关于肺源,他也一直在留意,不过这费用可不是一笔小钱,医院已经帮忙垫付了大半,没有足够的钱,到手的肺源也会飞走。
张钰拉着主任的手,恳求道:“求您帮忙争取肺源,费用的问题我会想办法的。”
“你?”主任疑惑的看着她,好奇她与钱谦的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钰除了等待肺源,就是在工作之余照顾病床上的钱谦,每日抽空和他说说话,而他的意识也在慢慢恢复,从一开始毫无反应,到能够转动眼球或是手指抽动几下。
张钰的母亲不理解她为何要照顾一个‘植物人’,毕竟在车祸发生之前,她从未听说过女儿认识一个叫钱谦的男孩子。
张钰将自己从警局拷贝回来的监控视频放给母亲看,她说:“这是车祸当晚路边的监控”
在她过马路之前,钱谦就站在她身后的马路牙子边,眼神朝她这边望去,只不过那时张钰并不认识他,她更不知道为何钱谦要在车撞向她的那一刻冲过来推了她一把。
张钰只记得自己是摔倒在地上,然后失去了意识,以为是发生车祸,根本想不到自己不是被车撞倒,而是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才倒地。
而推她的钱谦却正面被车辆撞翻,重重的倒在地上,原来张钰记忆中自己倒在血泊中,那滩血不是自己的,而是钱谦的血。
张钰告诉母亲:“若不是他推了我一把,恐怕我会当场死亡,因为这一推,我只是撞伤了脑部,却并未死亡,而他原本可以安全的站在对面,却因为就我,身受重创,至今都未苏醒,所以您明白我为何要照顾他了吗?这是我应该且必须做的!”
母亲看到这条视频监控后,默默流下泪水,她看着自己女儿倒地那一刻,心里无比痛心,不过好在女儿已经醒过来,对于救她一命的钱谦,她内心存有感激。
她苦笑道:“颅脑外科的医生伤了脑子,心胸外科的医生伤了肺腑,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张钰从未与第三个人讲述自己穿越的经历,她只是每日默默守在钱谦的床前,讲述着钰儿与崇谦的故事。
一个月后,医院得到一批肺源,其中就有与钱谦配型成功的肺源,张钰欣喜若狂,她亲自护送他进手术室,一直在门口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等。
历时近半天后,护士推着钱谦出来,他身上的eo已经撤掉,只留下一个气管插管和呼吸机连着。
新的肺需要经历机体的排异反应,在这期间他还不能脱离呼吸机。
肺移植后,钱谦的意识也逐渐在恢复,他已经会无意识睁眼了,时而转动着眼珠飘向天花板,时而看向张钰,他的眼神涣散,不知在他的视野里能否看到东西。
急性排斥期已过,他终于可以撤除呼吸机,能够独立自主的呼吸,他的手臂也会自主的抬起,却是无意识的抓物,病情稳定后就从重症医学科转入普通病房治疗。
张钰不停歇的照顾他,又帮他康复四肢,像是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不会的一点点教给他,他不记得自己,可以慢慢让他认识身边的人。
一月后,刚值完夜班的张钰趴在病床边握着钱谦的手睡着了,忽然间钱谦主动将手抽出,抚摸她的短发,用手指触碰她头皮的刀疤。
他的举措惊醒了熟睡的张钰,她爬起来看着钱谦,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焕然无神,反倒有些似曾相识。
见她醒来,钱谦倏然间开口说话了,他问:“你的伤口还疼吗?”
这是张钰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她欣喜若狂,抓住他的手,摇头说:“不疼,一点都不疼,你呢?崇谦,是你吗?”
钱谦会心一笑,扶摸着她喜极而泣的脸颊,回答道:“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