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上官婉儿见过张钰后，那双琉璃般的杏眼瞬间带上笑意，说道：“臣早有耳闻，先皇身边有位老太医，他有位一嫡亲孙女，不仅生得娇小玲珑，还是个心灵手巧的聪慧女子，在医术上也是传承了老太医，如今她的名气在这神都已经传开了，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张钰羞得低下头，心想自己哪有她说得这般好。
武则天听了这话竟也十分赞赏她，便赶紧让张钰上来为她推拿，还说：“雏凤清于老凤声，你可别小看这小姑娘啊，就这两三下手脚的功夫，朕酸痛了两月的脖颈竟好了大半。”
“承蒙陛下谬赞，民女不敢当，论起医术来，民女哪有资格与祖父相较呢？”
“也是，你祖父可是几世难得的老神医啊，若不是他，朕那还能活到这儿岁数啊！”
武则天不由得忆起年轻时的光景，那会儿她还是高宗的皇后，张文仲时任太医署之首，宫中上至天子皇后，下至文武百官，皆经过他的妙手诊治过，曾经的太医署也是闻名一时。
可如今，随着那些年老的御医过世后，宫中的太医署大不如前了，忧思至此，武则天饶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张钰，试探性的问道：“张大夫，你可有兴趣去宫中太医署走一趟啊？”
“陛下的意思是？”上官婉儿问道。
武则天递给她一个眼神，上官婉儿立马就会意了，而张钰也或多或少的察觉到她的意思，看来是想让她进宫上班。
这事儿若搁在别人身上，那就是王母娘娘得子——天大的喜事，可对于一个穿越过来又深谙唐朝历史的张钰来说，就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武则天此时正值晚年，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武周王朝终究不会长久，没多久江山便会易主，此时若是一味的讨好武则天，可树倒猢狲散，一旦她一死，下一位当权者就会拿这些猢狲开刀了。
武则天见她走神，便问道：“怎么了？你是嫌弃宫里的太医们技术不精，不愿过去同他们交流交流了？”
“民女并非此意”，张钰连忙否认。
“那既然没有此意，待会儿就和上官大人走一趟吧！”
推拿过后，武则天便要用膳，只让张氏兄弟陪伴左右，让上官婉儿带着张钰前往太医署，明面上说着是技术交流，实际上是想让张钰提前熟悉下太医署的环境，见过那里的御医，为以后入职做铺垫。
前往太医署的路上，上官婉儿对张钰饶有兴趣，像是查问户口般问东问西的，譬如家里还有亲人在世，婚嫁否，定亲否。
对于她这一番盘问，张钰不敢隐瞒，只得如实作答，这些事倒还无妨，只是上官婉儿随后又问及太平公主一事，她欲知张钰是如何与太平公主相识，又如何得她赏识并荐于陛下。
张钰不知此时的上官婉儿同太平公主是否同一派系，生怕自己说错话，成为别人政治道路上的棋子。
对于太平公主一事，张钰只是透露一二，并未细说，其余皆说不知晓，见上官婉儿脸色神情并无波澜，也未再追问，她才得以放下悬着的心。
二人及至太医署，上官婉儿将里边各位太医一一向她介绍一番，宫中御医对于张钰的事也是有所耳闻，今日又得上官婉儿亲自待见，御医们私下揣测这位看似柔弱，年纪不大的姑娘的背后定是一座稳如磐石的靠山，对待张钰是不敢不恭敬。
张钰心知自己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若是以一个优越者的身份待人，让这些老太医们颜面上过不去，他日来这儿干活定是招人不满。
于是她放低姿态，对着这些老头子们毕恭毕敬。
几番寒暄，几轮交流过后，上官婉儿又将张钰带出来，离开太医署后，才对她说：“姑娘实则不必如此屈身迎合，陛下向来不喜这作风，既然她有意重用你，你何不抛开顾虑，大展身手？”
张钰看出来婉儿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即使是在女皇跟前，也不是那般肆意迎合，不过也是因为她是个有能力的人，武则天如此看重她是有理由的。
对于她的话，张钰回应道：“上官大人，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民女着实钦佩大人的能力，只不过，前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尚年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而那些御医们都已过花甲之年，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见识自然是比我广些，所以不敢在他们面前称雄，况且医术不比武术，自神农尝百草起，后人皆为传承者，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只是在先辈的经验上加以改进罢了，后人即使是龙驹凤雏，倘若没有龙凤在前，我等后辈只怕是不成器的骡子而已。”
上官婉儿听闻此番话，不禁冷笑道：“张大夫既如此作想，也罢。”
说完便命内廷太监送张钰出宫。
辰时而往，未时而归，这几日皆是如此。
医馆里先前预约好的病患只得依次往后推，有些病患难免有不满情绪，背地里议论，说张大夫趋炎附势，每日只知去宫中照看那些贵人，罔顾民间平民百姓，其医德不佳，称不上‘妙手回春’四个字。
对于这些人的谗言诽谤，张钰自是心中不爽快，她的小厮比她还生气，在外若是听见这些流言蜚语，定要与人争执一番。
张钰心知终有一日陛下会下旨命她去太医署司职，那时候就更没有时间顾及医馆这边的客人了，而这些病患大多长期就诊于此，不说建立情感了，就单论对病情的了解与掌握，就没办法轻易更换大夫。
这是着实让人发愁，张钰甚至还在想要不提前向陛下表明态度，就说自己才学尚浅，不足以胜任。可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推辞，搞不好还会惹怒女皇。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一个四角俱全的法子，张钰夜夜愁眉不展，辗转难眠。
正值这夜是乞巧节，白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夜里才有的一些闲暇时光，张钰觉着既然睡不着，索性出来赏月。
她为了不惊动隔壁房间的景慧，自个儿悄悄搬个木制躺椅置于院中乘凉，旁边便是那颗相思树，树的旁边又是一洼小池塘，仲夏夜的月色清凉，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
日间是晴空万里，夜里则是萤星满天，伴随着蛙鸣声一片，自在又惬意。
今日是乞巧节，不知牛郎与织女相会了没有。
思绪至此，忽然飘来一阵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地上斑影摇曳，身后屋顶传来瓦砾被翻动的声音。
惊得她蓦然回首，只见一个缥缈身影从屋顶上飞过，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以为屋里进贼了，连忙躲在树后留心查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