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姥姥！
阿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把秦轻颜给卖了。方才妈妈跟他说话欲言又止的，显然就是怕敖奕和佩兰知道他们的身份。可他就跟没长脑子一样，张嘴就说了出来。
“啊……啊？”阿九都结巴了，“你们说的是我爷爷吗？那不是三千年前吗？他……他有活那么久……吗……”
他看向把脸埋在膝盖里，单薄的后背不住颤抖的秦轻颜，终于闭上了自己这张臭嘴。
佩兰哂笑道，“三千年，对大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且，你猜他为什么叫秦不义？他本名秦蠡，少时曾与列山氏先祖姜厉，天虞山妖王苍兕结为八拜之交。姜厉是大哥，苍兕是二哥，秦蠡年纪虽幼却侠肝义胆，是最受宠的三弟。只可惜啊，旧爱不如新欢。彼时人妖两界苦战日久，秦蠡在战场上一睹人皇风采后，心悦诚服，立刻拜倒在轩辕羽马下，回头就将刀口朝向了自己的同胞！”
佩兰很少有这么强烈的情绪，“秦蠡自此再也不回妖界，追随在轩辕羽身边。先后害死我先祖姜厉，妖王苍兕。而后，他惺惺作态地说什么负了两位兄长的情谊，给自己改了个名，叫秦不义。呵，大齐的平北王，他放着妖王不做，去给人族当狗！”
他对秦轻颜道，“既有前仇旧恨，我身为列山氏后人，不能再容你玷污我山门，你们走吧！”
说罢，带着厚朴和苍术拂袖离去。
阿九坐在床边抱住秦轻颜，望着佩兰的背影，无措地看向敖奕。
敖奕摸了摸阿九的脑袋，取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先换好衣服，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秦轻颜的身份摆在这里，妖族多不齿应龙所为，对其恨之入骨，把他留在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秦轻颜抬起头来，望向敖奕，“你……”
他以前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父亲是活了几千岁的大妖，也不清楚那些恩怨过往。还是被无陶抓走后，他慌张无措自报家门，才知道了三千年前的往事。人妖两族本就水火不容，而他们应龙一族似乎更遭两族怨恨，妖族骂他们是叛徒，人族忌惮他们非我族类。怪不得父亲一向行事低调，只是有次喝醉了才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们妖族如何，后来无论他再怎样追问，父亲也不愿再开口，反而骂了他一顿，要他不必关心这些，只需当个人间富贵公子，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便心满意足了。
敖奕道，“不必担心，往日的恩怨如何，都已过去，我不会再为难你的。不过，你留在这里也不合适，这样吧，我送你回幽州，正好，阿九也一直想去外面看看。”
“可，可以吗？”
秦轻颜少时不谙世事，甫一离开家门便坠入牢笼深受折磨，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每一个人，才能保护自己。他以为一旦暴露身份，阿九有敖奕护着，而他自己不死也会再入囹圄。没想到，佩兰连骂也没骂他，只是冷嘲热讽了两句便放过他了。而敖奕，从头到尾都不如何惊讶的样子，不计较旧恨，还要送他回幽州。
“谢谢你。”秦轻颜靠在阿九身上，心中百思千转，看在阿九的份上，敖奕应该不会在做什么吧……
阿九也跟着道，“多谢尊主大人！”他抱着秦轻颜开心地道，“妈，咱可以回家啦！”
敖奕先避了出去，阿九帮秦轻颜穿好衣服，给他梳头发的时候，看着镜中两人相似的面容，难忍胸中的激动，抱着秦轻颜蹭了蹭他的脸，“妈妈，我好想你啊～”
秦轻颜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怔忪，当初他离家出走时，还跟阿九一样是少年，可现在，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镜中的容颜虽未老去，可眉眼之间的沧桑却难以掩饰。
他低声道，“十六年了，你爹爹会不会已经成亲了？”
阿九终于想起来他忘记告诉秦轻颜什么了，小声道，“妈，不是十六年，应该是六十年……”
“什么？”秦轻颜手中的簪子都掉了下来，“六十年……”
阿九羞愧得低下了脑袋，该怎么说，他和敖奕被毒傻了，连自己亲妈都忘了。
具体的事情经过，阿九还没想起来，还是由敖奕来和秦轻颜讲。当秦轻颜听到秦阳在他们身上都下了毒，要和无陶父子同归于尽时，呆了半天，抱着阿九怔怔地道，“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太懦弱了，不像你这么有勇气……”
这是秦阳做下的事，阿九根本不记得，如果是他，他应该下不了手，毕竟，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妈妈。
“不，妈妈才是最勇敢的。”几经生死，阿九的心态也几经波折，“死亡不需要勇气，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气。这些都过去了，咱们想些开心的事，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爷爷和爹爹啦！”
他以前所谓的勇气，不过是自暴自弃，遇到事情从未想过要好好解决，总是剑走偏锋，过于极端，心中愤恨，要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可他无法左右这个世界，即便是死亡也改变不了多少，能伤害到的只有深爱着他的人。
阿九的眼睛无法控制地看向敖奕，他要感谢这个死心眼的傻子，六百年了，还在等他。
敖奕对上他的目光，温柔地笑了笑。
秦轻颜却有些坐立难安，想家肯定是想的，只是原以为十几年的分隔竟变成几十年，秦轻颜无法控制地焦虑起来。可敖奕在，他又不好跟阿九说，只能强行忍了下来。
阿九这会儿心绪激动，还没注意到秦轻颜的不安，敖奕却看出来了秦轻颜的心思，先带他们进了盘古镜的空间里。
从药王谷到幽州有万里之遥，敖奕对幽州不熟，使用传送法阵不知定位何处，若是飞行过去，怕要花上半日时间，不如直接通过盘古镜过去。这也是敖奕惯用的法子。
“你若是担心，就在此处等候，让阿九先去帮你打探一下。”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向那片灵湖，敖砡和扶夜坐在湖边看着他们。
阿九还没察觉到他们已经来到了盘古镜里。敖奕的话提醒了阿九，他终于发现了秦轻颜蹙起的眉头。
“妈，没什么好担心的，”阿九搀扶着秦轻颜，柔声安慰道，“就像你想念爷爷和爹爹一样，他们这些年来一定也在拼命寻找你……”
此时，敖砡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了秦轻颜一眼，瞪向敖奕，语气别扭地道，“我要留在娘亲身边保护他，免得你再发疯。”
“好，好……”敖奕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砡儿，你终于肯回来了。”
敖砡不乐意地甩开他的手。
从敖砡出现，阿九就和秦轻颜一起抬头看着他。阿九只觉得他亲切无比，心念一动，“小石头？”
敖砡瞪了敖奕一眼，怒道，“他怎么又不认识我了？！”
“不关你爹的事，是我自己脑袋不太好使。”阿九拉着敖砡越看越喜欢，欢天喜地的给秦轻颜介绍道，“妈妈快看，这是我儿砸！”
秦轻颜连方才的担忧都抛之脑后了，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宝宝，你都有孩子了么？”他看着敖砡，终于意识到六十年的距离有多远了。
敖砡抱着秦轻颜另一条胳膊，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姥姥！”
秦轻颜看了看阿九，半晌，才迟疑着应道，“哎……哎！”
这进展也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