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怀玉

    “主人～”

    扶夜跪坐在一面裱花琉璃镜前，毕恭毕敬的对着里面不住翻滚的紫黑魔气道，“您不能再用真身露面了。您的身体受不住这个世界法则的侵蚀。”

    “法——则——”那魔气发出嗡嗡隆隆的闷沉声，低笑道，“等杀了那老东西，我就是法则——”

    扶夜柳眉微蹙，轻叹道，“只怕他死不成，那位的心，比圣母白娘娘本尊还要软上几分。”

    “他必须死——”魔气咆哮着，从镜中飞出无数股，如利剑般穿透扶夜的身体。

    扶夜喷出一口血来，弯腰咳了半晌，才直起身来。他拿手指抹掉嘴角的血迹，放进嘴里慢慢抿干净。

    镜子里的魔气慢慢凝化出一张脸，正是带阿九和陆鸣离开的那个苍白少年，只是面容略多了几分邪气，呵了一声，冷笑道，“那老东西若是不想死，就在里面满满享受吧。”

    魔气隐去，琉璃镜上现出敖奕的身形。一片狼藉的山谷里，大火四处弥漫，连石头都被烧得通红。遍身血污的敖奕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青年胸口破了个模糊的贯穿血洞，已无力回天了，全靠敖奕的灵力撑着才留着一口气。

    震耳欲聋的长啸声在山谷中回荡，巨大的青龙攀附在山壁上，昂首怒吼，冲着敖奕喷出一股真火。火焰伤不到敖奕，他却不得不分神来抵挡。青龙越发被激怒，甩尾拍碎了一座小山，往敖奕身上砸去。漫天飞石中，敖奕抱着青年跃到了空中，不想那空中有看不见的结界，他用力过猛，直接被弹了回来。

    下坠的瞬间，敖奕只觉手中一空，再抬头就看到青龙爪子里的，不正是他要找的人么？

    青龙巨大的青金色妖瞳里满是蔑视，五爪用力一握，昏迷不醒的青年连声音都没发出，残败的身体如秋日里的枯黄落叶一般，碎成了千百段。

    “啊——”敖奕大叫一声，身子不断下坠，等他砰然落地，周遭的景象已焕然一新。山谷依然狼藉一片，撞断的山峰，滚落的碎石，大火却不见了。

    离他不远处，青龙的尾巴卷着一块巨石，锋利的爪子拨动着蜷缩在巨石上浑身是血的青年。

    “不——”敖奕身上的伤还在，耗尽的灵力也无法恢复，艰难地爬起来，对着回头看向他的青龙泪流满面的哀求道，“他真的要死了……”

    青龙的眼神警惕起来，低吼着将真火喷向敖奕。

    扶夜轻抚镜面，画面散去，魔气涌过来裹住他的手指，他轻叹一口气，有些伤感的道，“亲眼看着心爱之人被自己一遍遍杀死，怕是世上最痛苦的刑罚。”

    镜中的魔气冷哼一声，嗓音嘶哑的道，“他应得的。”

    阿九叽叽喳喳跟陆鸣讲他们分开之后自己遇到的事，他想到哪里就说哪里，颠三倒四的，前一句问完小白姐姐是不是天上的仙女啊也太好看了，后一句就说糖豆吃了糖豆就能变成人了，小花怎么不能啊？难为陆鸣不仅听得进去，还能帮他捋清楚。

    陆鸣又喂他吃了一口粥，随口回道，“小花还小，糖豆都有一两百年的修为了。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咱们一起回去云梦城外，把大灰小花它们妈妈的尸骨找出来埋了，再把糖豆和三只小狗一起带回咱们山上好不好？”

    阿九抱着陆鸣的脖子撒娇，“哥哥你真好。”

    陆鸣笑着反问他，“这不是我们宝宝想做的事情吗？”

    阿九一个劲儿的点头，咧开嘴嘿嘿笑道，“哥哥你是不是又检查过我的脑子了？”

    陆鸣抱着他的脑袋一通狂揉，“检查过了，少想了哥哥三百遍，该打。”阿九不依，非要他再检查一遍。

    俩人正闹着，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鸣挥手打开门，带他们来这里的那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外，礼貌地瞧了一眼屋内，“打扰你们了吗？”

    “不打扰！”阿九抛弃陆鸣，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拉住那少年，“你肚子饿不饿？哥哥给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把少年拖到屋里坐下了。

    那少年也没说拒绝的话，由着阿九给他盛了一碗粥，抬眼看向陆鸣，两人目光相撞，少年的眸中竟有几分得意。就在阿九举着勺子要去喂那少年时，陆鸣终于忍不住，劈手把碗勺从阿九手里夺过来，重重放在桌上，怒道，“你们的要求我都做到了，你怎么还不滚！”

    少年像是被他吓到了，身子抖了一下，眼圈立刻就红了，看了看阿九，嗫嚅道，“我只是想帮你们。”

    陆鸣对这句话已经怕了，张嘴就想骂他，却被阿九抱着腰拦住了。阿九不知怎的，眼睛也跟着红了，啪嗒啪嗒掉眼泪，“哥哥你别骂他，他，他看起来好可怜啊！”

    可怜个屁！

    陆鸣头都大了，一个小魔头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是阿九又不明白，他便强忍着怒火，把阿九和那少年隔开，“别跟你爷爷废话，你把我们带到大齐的国都，到底意欲何为？！”

    那少年一脸乖觉，坐在凳子上局促不安，瑟缩道，“我真的是为你们着想。三危山和云梦都有那红毛鸟布下的眼线，你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现在那老东西失踪的消息还无人知晓，但你们俩要是大摇大摆的在外面乱逛，那可就不一定了。”

    陆鸣想反驳，却发现他说得很有道理，烦躁道，“我们躲好就是了，你也留在这里做什么？滚回你的狐狸窝去！”这人身上有和扶夜如出一辙的狐骚子味儿。

    那少年偷眼看了看趴在陆鸣肩膀上的阿九，垂着脑袋颓丧的小声道，“我无家可归，爹娘都不要我了……”

    放你爹-的大狗屁！

    陆鸣一脚就想踹过去，阿九的手臂从陆鸣腋下穿过来扳着他的身子使劲儿往后拉，急道，“哥哥，你别打他。就让他跟着我们好不好？”

    那少年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哭了，看得阿九越发心疼，在阿九看不到的地方，他却从胳膊底下冲陆鸣做了个鬼脸。

    陆鸣差点儿炸了。

    最后还是陆鸣被迫妥协，因为阿九拉不住他就和那少年一起趴在桌子上哭，俩熊孩子一起闹腾，他一个人实在撑不住。

    等他一句行吧还没落音，那少年立刻就抬起了头，脸上一滴泪也没有，和直起身来的阿九相对击掌，俩人一起冲陆鸣嘻嘻的笑。

    陆鸣看着俩人脸上一模一样的笑容，恍惚片刻，上手就去翻那少年的眼睛，把他上下眼皮连眼睫毛都数了一遍，警告道：“你要是敢对他用媚术，老子立刻剜了你的眼珠子！”

    少年哼了一声，傲娇道，“用什么媚术，他本来就喜欢我。对不对？”

    “对啊！”阿九立刻跟着点头，搓了搓少年的脸，越看越开心，“你好可爱啊！”说着吧唧亲了一口。陆鸣拦都拦不及，赶忙捂住阿九的嘴，怕他还要去亲。

    那少年却忽然害了羞，从头红到脚，耳朵尖都快红冒烟了。

    阿九扒开陆鸣的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哎！”

    那少年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我叫……石怀玉。”

    “石头的石吗？”阿九高兴的道，“小石头？”

    “嗯。”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