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龙魂锁咒
当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生活在深山老林，很多妖怪入世很深，从悟道开智到化形修炼，都与凡世息息相关。比如说，像细妹那样的犬妖，多是家犬成精。也有民间传说的黄大仙，以偷粮偷油为生的老鼠，狸奴老猫等等不计其数。居住在东海以外，大荒之中青丘国的九尾狐，善蛊人心以魅术为食，被许多愚昧迷信之人奉为狐仙，更称得上是入世之妖。传说上古先帝大禹的妻子，女娇，就出自青丘涂山氏。又有野史传言，商末帝辛的亡国宠妃，亦是九尾狐。也有凡人将其奉为祥瑞，认为青丘奇兽，出则天下太平，子孙昌盛。传言不一而足。
而如今的青丘狐，似乎与轩辕皇室关系极为亲密。
“此酒名为白沙液，取千年白沙古井水精酿而成，乃是我们湘江特产。”熊丹阳浅敬了敖奕一杯，闲聊几句，话题便转到了这次的狐患上面，“黑狐扶夜三个月前忽然登门拜访，言道天有大乱之象起于云梦。”
这千年来，熊家数十代人为保云梦山平水静付出不知凡几。如今三界动荡，左有轩辕氏韬光养晦野心勃勃，右有天虞山动作频繁竟要一统天下妖族，大战一触即发。熊丹阳每每思及此处便寝食难安：
云山方圆数千里，梦泽西接昆仑，东通四海，养育的可不只是数十万人类，更有上万妖族，这些妖族代代与人通婚，早已不分你我。
人妖若要一决存亡，到那时，云梦将如何自处？
这是熊丹阳的心病，也是熊家这几代当家人日夜思虑之难题。此时忽然听见大乱要起，熊丹阳瞬间就坐不住了，立刻便留下了扶夜，请他细讲。
熊丹阳听得心惊不已，那扶夜又劝她，天下凡人以百万万万计，而妖族统共不过数十万，修为有成者更少，剩下的多半避世而居，一心修炼。更有三分之一融入世俗的，归顺人类的。再有大战，妖族即使胜了也会亡。
“而今天下灵脉衰微，修大道者寥寥，妖族千年也只出了个敖奕，那些修炼百年尚且化不了形的，比比皆是。到得那时，便是敖奕能以一身之力抵挡轩辕氏大军，那些妖子妖孙们他却护不住。你道这千年来，人妖两界为何如此平静？还不是鹿原之战轩辕氏将大妖杀了大半，妖族长寿且少子，繁衍艰难，这三千年，真正养精蓄锐的是轩辕氏，妖族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云梦的万千妖族便是如此，早已同化，泯然众人矣。”
“云梦今非昔比，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是顺天而行，还是逆势而亡，就全看公子您的意思了。”
……
“两界若要开战，云梦必定首当其冲。他劝我趁早选择，再晚了，云梦不保。又说……又说他自大齐而来，轩辕氏有意与我云梦结盟，他受了人皇委托，来做个说客。”熊丹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我心有疑虑，又不好直言拒绝，只说再做思量。那扶夜在君山待了两三天，大概瞧出了我的意思，竟然蛊惑了我大哥，趁我不备伤了我……后面的，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熊丹阳的话里应该有许多未尽之言，敖奕心里猜出来个大概，冷哼了一声，道，“这狐狸倒会挑拨人心。”他看向熊丹阳，“不瞒你说，我与轩辕昊有过盟约，在他有生之年，人妖两族永不宣战。”
“当真如此？”熊丹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敖奕垂眸道，“灵脉枯竭不继，是我妖族的灭顶之灾，也是道门的穷途末路。妖族生来便可感应天地，吸收灵力是本能，道门依靠术法开天眼聚灵气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妖族道门，没了灵力，就什么都不是，可这便是大势所趋，是天意。再要开战，千年之后，妖族和道门都将不复存在。我不愿如此，轩辕昊亦然。”
熊丹阳扶额道，“是我目光短浅了，整日里忧心忡忡，哪里想到竟是只井底之蛙，这才被扶夜给骗了。”
“那只狐狸造谣生事不是这一两日了。”
不过，事已至此，扶夜到底是不是得了轩辕昊的授意，对于熊丹阳而言都已经不是重点。若真如敖奕所言，天虞山已与轩辕氏立下盟约共谋利益，扶夜从中作梗只为扰乱大局，那是最好不过的情形。若是，敖奕会对扶夜出手；如若不是，敖奕捏准了她的顾虑，费尽心思只是想拉拢君山，不管扶夜是不是站在轩辕氏那边，敖奕都会出手。她派天井去天虞山求救，便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还多谢敖尊主救我云梦于危难之中，君山上下定当永世铭记此恩。”
至于后面如何对付扶夜，敖奕和熊丹阳又再做了商量。
他们说话，阿九在一边埋头干饭。刚才那个漂亮的跟仙宫似的地方，饭菜看起来也高冷得很，没什么胃口，这里的饭菜反而精致又家常，他连吃了两碗小馄饨才作罢。那馄饨有些辣口，他吃完想喝水，稀里糊涂地抓起酒壶就灌了半壶。
“咳咳咳……”等他被呛得咳嗽起来，敖奕才发觉，连忙把酒壶从他手里夺了回来，可阿九已经灌了半壶酒下肚。
“要不要紧？”熊丹阳满脸担忧，让宫奴去端了醒酒汤过来，歉意道，“是丹阳照顾不周了。”
“无妨。”
敖奕许久没见着醉意上涌满脸潮-红的阿九，只觉可爱又好笑，怕他不舒服，给他顺了半天气，又喂阿九喝了半碗醒酒汤。
阿九坐在敖奕怀里，半醉半醒，脑子也更混沌了，摸着敖奕的耳朵跟他说“悄悄话”，指着熊丹阳大声道，“哥哥，这个帅气的姐姐是谁啊？”
敖奕把他的手指拉回来，失笑道，“这位是云梦的女王。”
阿九装模作样的嗯嗯点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嘻嘻笑道，“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他凑到敖奕耳朵旁，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讲他听来的八卦，“我听说，妖尊是云梦女王的小情人，你知不知道这个？”
敖奕的脸都黑了，“谁说的？”
阿九闭着眼睛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回道，“女妖姐姐说的。”
熊丹阳也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尴尬道，“阿九夫人，您可错怪丹阳了。”
阿九睁开眼睛看她，疑惑道，“不对吗？”
熊丹阳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都是谣传，还请夫人不要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哦。”阿九点点头，又扭头问敖奕，“哥哥，妖尊是什么？是很厉害的大妖怪么？”
“是。”敖奕将阿九横抱了起来，对熊丹阳点了点头，“失陪了。”下一瞬，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熊丹阳连送客都没来得及，和天井面面相觑，半晌，确定敖奕是真的走了，才小声开口道，“敖尊主这个小夫人，莫不是拐来的？”
天井笑笑，跟她交耳道，“据下面的人来报，三危山的那位陆小大王，住在大公子别院的时候，身边的确跟着一个小妖，宠得很，连吃饭都要亲手喂。后来陆鸣和扶夜逃走后，那个小妖也不见了踪迹。现如今仔细一想，倒和敖尊主的这位小夫人对得上号。”
敖奕又带阿九去了上次帮他驱散妖纹重新化形的地方。这是用他的法宝盘古镜开辟的一处秘境空间，是盘古镜里灵气汇聚的核心，那些山间缥缈的云雾，山谷间的碧湖，还有庭院里的温泉都是灵气凝聚所化。
敖奕给阿九解了衣服将他整个泡在温泉里，帮他缓解酒意带来的不适。哪知阿九进去就大口大口开喝，把肚子涨得老高。敖奕拿他没办法，又把他捞起来，坐在池边用滚烫的大手给咯咯乱笑着撒酒疯的少年揉肚子。
此时此景与午夜梦回的记忆交叠重合，让敖奕有些恍惚，只是怀里的人没了眸子里总也化不开的哀伤，全是没心没肺的傻笑。
这样也好。
都说近乡情更怯，他既渴望着阿九能够想起前世的记忆，又恐惧着阿九会想起那些他们之间的不堪。
这样是最好的。敖奕安慰着自己，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看着他，一切都是最好的。
“哥哥～”阿九闹腾了一阵，跨坐在他腿上跟他撒娇，眼神努力聚焦，耸着鼻子嗅了嗅，“咦？你不是哥哥么？可是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
阿九拉着他的衣领把脑袋埋进去，跟小狗一样闻了半天，抬起头时脑袋却突然卡了壳，茫然了半晌，揽着敖奕的脖子，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哥哥～宝宝好想你啊～”边说边寻着敖奕的唇，毫无章法地亲过去。
敖奕的呼吸都乱了起来，躲躲闪闪，又胡思乱想——他把我错认成那条狗崽子了么？
等阿九呼吸的热气喷到了他脸上，敖奕又换了种想法——不，他只是把别人当成了我。他缺了生魂，又没了记忆，痴痴傻傻的，都怪自己没有先找到他，才会让阿九被别人哄了去。他的阿九那么好，那姓陆的狗砸种把他的阿九藏了起来，才会让他找不到。
没错，一定是这样。
阿九的魂体上有他种下的龙魂锁咒，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
那个叫陆鸣的小偷，偷走了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