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闲话云梦
君山，楚王宫
熊丹阳睡前用了一服药却还不困，便枕在天井腿上要他给自己读公文。天井施法让那些奏表文书摊在半空中，一边给她按着耳后的安眠穴，一边替她过公文：
“‘……疠疫已已，万民得治’，这本是太医局的。狐患已除，那些离魂失魄的百姓们终于得救了。”
熊丹阳闭着眼睛点评道，“咱们的都尉府就是废物，被一群狐狸崽子遛了几个月。这天下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
“家贼难防。”天井换了一本，继续道，“天临府邀功的奏本，‘协户部稽清城内大小妖族，登记造册共计三万八千六百口……流民安置入籍者一千五百三十户，遣返原地者五千七百九十有三……’奇怪，怎么没看到户部的本子？”
熊丹阳嗤笑道，“这老王八脸皮比城墙还厚，跟着老大混了俩月，这是探我的风向来了，琢磨着下一步该往哪儿使舵呢。打回去，让他亲自去城外安抚流民，什么时候西郊清净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回来。”
天井给她批上，又翻了一本，“轩辕帝的谕旨，问你身体怎么样了，还赐下了许多天才地宝，让你好好补补。”后面附着一本厚厚的礼单。
熊丹阳拿手挡了挡光，“瞧我没死成，可太让他们失望了。”
天井挥手将奏本都送到外寝的桌案上，熄了大烛，只留帐外几颗夜明珠，给熊丹阳拢好被子，“咱们可得好好活着，气死那帮老家伙！”
熊丹阳在他怀里找了个姿势，摸到了他嶙峋的锁骨，心疼道，“苦了你，为我折损几百年的修为。”
天井亲了亲她的发顶，微笑道，“你能醒过来我就对咱们云梦的列祖列宗感激不尽了。倒要谢谢敖尊主，愿意出手相助。我开始倒以为他跟轩辕老儿一样，巴不得咱们这儿乱成一锅粥。”
“他自有他的思量。熊大这个人剑走极端，满脑子都是天道正统，又从骨子里瞧不起妖族，我若没了，不出三年咱这云梦大泽就要改旗易帜，成为大齐的岳阳行省了。”熊丹阳叹了口气，“妖族日渐式微，他救了我，就是给他的妖子妖孙们留一条后路。”
“也不必太过在意。”熊丹阳又道，“他欠着咱们一个人情，这次就当还上了。你拼死送到天虞山的那个信物，就是□□百年前老祖宗流下来的。得亏小时候熊大被我揍怕了，不然这东西还到不了咱们手里。”
“那片白龙鳞？”天井笑道，“原来是别人身上的东西，你还好意思送我当定情信物。”
熊丹阳哼了一声，“那是堂堂三界妖尊他亲娘的逆鳞，天底下再寻不到第二片，金贵着呢！”
天井柔声哄了半天，熊丹阳忽然睁开眼睛问道，“云山那位白娘娘，这几日可还天天派人送药来吗？”
天井称是，又道，“苏道长还给您写了封信，夹在一堆请安问好的帖子里，被我单独抽出来了。”
“说了什么？”
天井招手，那封信从寝殿外飞过来，他将信展开，揽着熊丹阳仔细读给她听。苏白白文笔简单，几乎都是风趣通俗的大白话，先问了熊丹阳身体如何，又给她仔细讲了离魂初归者要注意的事项，随信附上了一沓自己画的符纸。拉扯完闲话，又絮絮叨叨开始讲她的行医见闻。最后是她的委婉建议：
“……去岁积涝，今春夏旷日久旱，河文干枯，山川焦灼。流民苦无生计，若赈之以粮，抚之以工，则流患日消。若无垂情，则恐民有暴动，积患日久，兵疫两生。”
“好一位人人称道的白娘娘！那群老王八蛋何时能有这样的忧虑，我天天跪下来给他们上三炷香。”熊丹阳忍不住又骂开了，“这位白娘娘在咱们云山隐居多久了？为什么总也请不动她？”
“一二十年了吧。”天井回忆了一下，“她不愿进城。给的推辞是身为符惕山的逆徒，屡犯戒律，罪不赎清，不敢贪图红尘。”
赎罪？赎哪门子的狗屁罪！
熊丹阳曾去拜访过这位貌若仙子的白娘娘，知晓她的性格，大抵是喜爱自由，不想在城里拘束了手脚。至于赎罪……
熊丹阳轻叹道，“应当是瞧不上咱们这块儿小地方。”
符惕山那可是天一宗的支脉。天一宗号称仙宗，是轩辕先祖创立的道门。轩辕氏能以人力之躯和妖族抗衡，其中少不了天一宗培养的大道士小道士。听说天一宗内的长老们都有几百上千年的修为，独自对战妖王不成问题。
“明天我亲自给她回封信，”熊丹阳琢磨道，“山不过来咱就过去。实在不行，把太医院那群老瞎子都给我赶过去跟人家学习学习，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利于那不是浪费吗？”
“好，先睡吧。”天井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我已经想到了好主意。听说，天虞山那位敖尊主也在云山逗留，就住在苏道长的庄子里。你说，他们俩什么关系？”
熊丹阳瞬间来了精神，“英雄难过美人关？”
天井轻声道，“你不晓得，妖界都传这位敖尊主最爱凡间美人，几百年来断断续续的去凡间搜罗过好几批漂亮的少年少女。说不定这次是栽咱们云山了。”
熊丹阳喜道，“那好啊，咱们写个帖子邀请他们来，整好给人家凑凑。”
“正是这个道理。”
敖奕为了哄阿九开心，捏着鼻子当“好人”，两天下来，把苏白白院子里的小妖们吓飞了大半。余下的不是已经被吓傻了就是真的傻。阿九丝毫未觉，每天还乐呵呵的跟小白姐姐汇报她的病人都出院了多少多少。
苏白白头疼不已，这老妖怪她可管不了，便撺掇着阿九，让他磨着敖奕出去玩。
“外面没什么好玩的。”结果，阿九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正烦恼着，苏白白就收到了熊丹阳送来的邀请函，“……赏月私宴？”她来了主意，把自己的请帖塞给了阿九，又嘱咐他几句。
阿九听了眼前一亮，兴冲冲的就跑去找敖奕。
“你想去吃莲蓉月糕？”敖奕拿过请帖翻了翻，赤鹞也给他送过来一张，他并没放在心上，“行，我带你去。”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