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众目睽睽之下, 赵永昌从未有过这般的难堪,这诗会可以说算是汇聚了整个镇上所有有些前途, 或是身家不错的读书人, 今天之后,别说是他自个私塾里的人,连带着他想去的白鹤书院, 以及备选的举人私塾。
怕是没有人会不知道他因着排名落后于一个小孩子, 心中嫉恨,让自己的娘亲和妻子去找人家的茬。
恶意污蔑他人。
极其恶劣。
要不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 他听了都得皱眉嫌恶。
在这园子里半天, 他从身边人的谈话中, 早已知道江启在镇上的名气有多大,全镇子多少人都在谈论江启大大小小的事情。
今日一过,怕是那些议论就该谈到他身上了。
赵永昌头脑一片空白, 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身边的同伴看他的眼神诧异, 他的好友半晌说道:“这些事, 永昌应该不知道吧,是吧永昌?”
赵永昌勉强笑了下,“我确实是不太清楚。”
但大家都不信。
“此事是我不对,我代他们向你赔礼了, 日后定会好生约束家人。”
江启笑笑,一副小孩的天真样:“既是如此,那自然最好了,日后赵大哥若有什么不会, 便直接来问我就是了。”
话虽如此, 赵永昌哪还有脸去请教江启啊。
他直接点点头, 后面在众人的议论中忐忑不安的坐着,找了个机会,提前离开了园子。
至于江启,则在众人的簇拥中如鱼得水,温和的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原本江启是想过要绕着弯子把赵永昌挤兑一番,让人下不来台,但想想他如今也才七岁多的年纪,没必要表现得一副心机深沉、睚眦必报的样子,这样给人的观感也不好。
现在这般直接说,同样能达到效果,还不会让人对他心生忌惮,觉得不敢靠近等等。
只会让大家觉得他孩子心性,孝顺,就算是当众给赵永昌难看,有些小心思,那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更好。
江启可没打算当个独人,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没有那个背景,最好也是别装逼太过。
等交流会散去,大家各自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江启和方量他们告别,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有辆眼熟的牛车,他眼睛一亮,跑了过去,果然上面是他爹:“爹,你怎么来了?”
江兆恒招呼着两孩子上来:“你们这么久都没回家,家里不放心。”到底都还是孩子。
所以他就来园子附近守着了。
“现在天还早,你们要买些什么吗?”
江启摇摇头,又看文生,文生也没什么想买的,三人便直接坐牛车回去。
而那一边赵永昌先于他们到家。
一回到家,就沉着一张脸,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书房门被重重的拍上。
连他娘叫他的声音都没有理。
赵婆子担忧得说道:“这是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去参加什么诗会吗?”
先前儿子和她提前诗会的时候还很是得意,听说这诗会的规格挺高,往年他压根就得不到帖子,今年考中了,人家才主动给他下了帖子。
她还专程去给儿子买了一套绸缎的新衣服,老贵了。
这怎么去了还这样回来了?
赵婆子到门前去拍门:“永昌,永昌啊,你到底是怎么了?永昌?”
赵永昌烦躁的声音传来:“娘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行不行?”
家里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在诗会上得罪了什么人,一时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
晚上赵永昌饭也没吃,全家没人敢
跟他说话。
第二日,赵永昌去白鹤书院参加考核。
这是提前约好的时间。
但等到了地方之后,那里要考核他的夫子直接让他离去,赵永昌慌忙说道:“夫子,我是哪里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夫子道:“读书虽然重要,但个人品行也不能落下。”
赵永昌来考核的时间比江启早上来读书的时间要晚得多,再加上昨日一下午的发酵,基本上该知道事的都已经知道了。今日这考核的夫子昔日也曾被江启拉着请教过得。
对于书院小神童的性子相当了解,聪慧懂事,也从不利用特权就对别的学子下狠手。
当初那利用江启的学子,江启也心软得没做什么。
如今在聚会上当众给赵永昌不是,绝对赵家太过分,让人忍无可忍了,否则人家不至于会这样。
再有,今早山长也说过了,不许收赵永昌进书院来。
见赵永昌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夫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道:“江启那孩子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的话,去和他解释清楚也就行了,到时候咱们再重新考核。”
白鹤书院没那么清高,一定程度上,这所书院的性质,就决定它没有那么公平。
所以现在因着江启,就不收赵永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除非赵永昌有绝高的价值,远超于江启才行。
赵永昌还能说什么,没有什么误会,他拱拱手失落的离去了。
之后他又去了别的私塾,他原来读书的私塾,夫子是位秀才,他现在自己也已是秀才了,想要再进一步,当然得去举人的私塾才更好。
其实镇上最好的去处,当然是白鹤书院,里面夫子有秀才,也有举子,还有名气不小的大儒,福利多,尤其是那位侯府的纨绔走了之后,书院现在的风气也为之一变,又有江启小小年纪连着考中第一,白鹤书院重新成为了镇上读书人的圣地。
现在书院去不成了,剩下的就是举人的私塾。
他又去了私塾询问,前两个夫子也问了他昨日的事,最后都婉言不收,赵永昌满脸羞愧,只觉无地自容。
只不过问还是要继续问的,不考上举人,他拿什么养家呢?
好在第三个举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说过,没有问他这事,赵永昌全程提心吊胆,也没敢主动说这事。
总算是找到了能接收他的人。
只不过这私塾的地方就离家有些远了,而且不提供住宿,他要么自己租房,要么每天回村里去。
这一天下来,赵永昌精力交粹,他去到一处小巷子,出来的时候,情绪稍微好一些了,但快到村子里的时候,又瞬间想起所有人都会议论他的恐慌。
他知道,等他去上学之后,他同私塾的学子也会背地里说他。
这个想法让赵永昌难受极了。
他开始想,要是当时在知道娘和妻子的打算之后,他及时制止,而不是抱着一股隐秘的心思,放任了此事,或许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回到家中的赵永昌依旧闷闷不乐,赵婆子知道儿子今天要去白鹤书院考核,见他回来,连忙凑过来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书院那边结果出来了吗?”
赵永昌不太想说话,但他进私塾得从家里拿银子,举人的私塾价格可就贵了,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是去城西的举人家读,束脩一年要一两半,只有中午能在那吃,住宿得自行解决。”
赵婆子吸了一口凉气,一两半可不少,这儿子都考上秀才了,怎么花钱还越发厉害了。
供还是要供,但她嘴上念叨着:“那地方有些远了啊,来回走路怕是不行,得坐牛车还差不多。你怎么选了那么远的地方,
就算是白鹤书院进不去,去别的举人那也不错啊。”
“你说的那举人,之前也没听说过到底怎么样,住也不让人住,也太黑心了,这以后得花多少银子才行,要不咱们还是换一个吧。”
赵永昌蓦地一下就火了,“我为什么不能去白鹤书院?为什么不能找近的地方?那是我想就能控制的吗?”
“还换一个地方,人家私塾肯要我就是好事了,等过几天,人家知道情况了,指不定还会把人赶出去。”
一定程度上来说,赵永昌是一个挺能忍,也挺要面子的人,他先前在诗会之后,没有直接冲家里人发火,不是因为他不怪张春雨和赵婆子。而是因为他回来之后,赵婆子和张春雨看他心情不好,就都捧着他,话也不多说。
他们没有发生冲突的机会。
二来,赵永昌心知肚明,这件事他自己也提前知道,只不过没有阻止罢了,他怕张春雨把这一点拿出来说事,到时候全村人都知道了。
至少现在,在村里人心中,事情都是他娘和张春雨自己做的,跟他无关。
可现在被他娘带着些埋怨的念叨,赵永昌一下子火气就压不住了。
赵婆子结结巴巴的,“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像儿子连读书都没地方去了。
赵家人也都看了过来。
赵永昌说道:“还能怎么了,你们先前硬要去污蔑江启不是江家的孩子,人家在诗会上直接让我约束一下家人。江启是白鹤书院的小神童,人家名声多高,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家做了什么了。”
“我去白鹤书院,人家压根就没让我考,说是我品行不端,换了私塾也是如此,一问我这事是不是真的,就都不要我了。”
“我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夫子到底是不在意这事,还是还没听说过。”
赵婆子听得愣住,一下子火气上涌,一拍桌子,“好啊这江家也欺人太甚了,咱们家都给他道歉了,就为了这丁点大的事要毁了你的前程,这是欺负咱们没人了啊。”
她腾地一下站起,气势汹汹的往江家那边去。
赵家其他人都不知所措,他们不赞同赵婆子还有张春雨老是去找人家的事,但到底是一家人。
如今听到赵永昌连书都可能读不成了,心里也说不清滋味,讨厌五房是一回事,但他们供赵永昌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银子,谁想打水漂啊!
“好了。”赵永昌大吼一声:“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真要我以后都没地方读了?”
赵婆子脚步停下,脸色白下来。
赵永昌又看向张春雨,张春雨和杨泽的事,多少在他心里也是根刺,如果张春雨能安分下来,赵永昌估计也能忍。偏这两年张春雨和赵婆子两个婆媳斗法,把家里闹得一团糟。
现在的这个人,和他当初心目中喜欢的,完全变了样。
这次的事,归根结底,也是张春雨带来的。
赵永昌现在对张春雨的感情越来越淡了,“以后你要是再去没事找事,那你就回你自己娘家吧,我看你也挺喜欢回去的。”
说完赵永昌就回屋了,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张春雨缩在原地,心中惶恐不已,她也不知道事情能闹成这样啊。
赵婆子更是恨毒了这个儿媳妇,心头的火没法对江家去,那就只好冲着张春雨发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张春雨的日子会怎样。
且不说赵家如何。
江启那边,关于张春雨的报复自然不是这么简单就结束了的。
他仔细考虑过赵永昌的性子,易心软、优柔寡断,一定程度上,会比较讲理,但在对他有利的时候,他就会装死了。
这个人要说他多坏,也不到那个
程度。
顶多就是顺水推舟,不可能亲自去做坏事。
所以江启只是给他一个教训,没想过把他后路全断了。
而后续的,才是真正的雷霆之击,这源于他前段时间的一个发现。
赵永昌经常会去一条小巷子。
他当时觉得奇怪,后来问过之后才知道,那里面,其实和青楼差不多,会做那种生意。
但是价格和青楼相比,又会便宜很多。
所以经常会有一些不太有钱的人,偷偷摸摸去那里。
赵永昌是怎么接触到这个,江启不知,可能是因为为家里烦忧,所以跟着人去了这种地方消遣。但赵永昌不同的是,他没跟不同的人这样,而是只去那一户,里面住着一个带孩子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