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章 山下异象再现
“……喂，姓陌的，这桩案子流遐苑是接还不接？”啼霜长老见白衣男子毫无反应，便又大声问了一遍。
陌千迢先前一边跟妄言谈话，一边画了一叠符纸备用，耗了不少灵力，此时仍有些晕眩，被她这样一喊才终于眨眨眼，回过神来。
“啼霜长老，适才说了何事？”
啼霜重重地将那本记载着各式委托的厚重册子放在案上，
“看来陌长老不光身手堪忧，就连听力与记性也惹人担忧。”她染着蔻丹的指尖端起茶杯，嘲讽地说。
“啼霜此来，是为告知陌长老，山下来了一名云游者，欲请博言下山替他绘下这几年所历山水风光。”
陌千迢这回总算听进去了，瞪大了眼，“让博言下山替人画作？”
啼霜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博言便是你座下大徒弟吧？”她道，“此般上好机会，日后可不会有多少次。”
陌千迢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又说：“在下呢？”
啼霜啜了一口茶，拧着眉头，“你如何？”
“在下呢？可有人请在下上门作画？”
啼霜又是一脸看呆子的模样瞪着他，“世上大抵没那般眼光奇特之人吧。”
陌千迢撇撇嘴，心里直嘀咕：当年他的画作在驿城可是人手一幅、争相抢购啊，如今竟是这般乏人问津了！
啼霜长老匆匆喝完杯中茶水，起身便要告辞。
“总之，你与博言商量下，若是同意了，啼霜再与那人联系。”
她说着，像是一秒也不愿在流遐苑多停留，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晌午，陌千迢于饭桌上向众人说了这桩委托之事。
和莺哎哟一声，“瞧不出来，博言名声之响，竟然传到人间去了。”
任青山亦是赞赏地给少年斟了杯茶。
“年少遇伯乐，岂不快哉？”他道。
“乐事一桩！”
本就沉默的妄言垂着眼帘，不曾表态，只是手中的筷子动得比平时略慢。
陌千迢虽然也觉得让弟子下山历练是桩好事，但心里头总有些隐隐约约的忧虑，被他暂且压在心底。
博言本人不发一语，但一顿饭瞧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饭后，众人忙着收拾桌面，博言朝陌千迢走来，手里比划：“师父，博言愿意下山替人作画。”
陌千迢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有些欣慰，却又忍不住多嘴道。
“当真无妨？山下毕竞与桃花源里有些分别，总会有人有理说不清，届时……”
博言缓缓摆首，两手迅速疾比划。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博言下山，不仅能见见世面，也算是承了啼霜长老好意，更能替师父分忧，也能为流遐苑、为桃花源多挣点收入，总是好事。”
听闻此言，陌千迢不禁忆起博言初来乍到桃花源时，口不能言，仅能透过比手画脚与人沟通，于是直到许久后，他才得知这孩子原先有个好听的小名叫作照泉，据说是由于他的笑声清脆澄净，犹如月光落在泉水中一般悦耳的缘故。
……
“今后，陌某便是博言的师父了。”
一般仙君收徒，少不了慎重其事地挑选日子，让徒儿行拜师礼。
可换成了陌千迢，便只消一句话，陌千迢从此多了个小跟班，既不嫌他胡来，也不介意他时不时便要弯腰替人将鞋摆正的陋习，甚至还颇有“师父替人提鞋，博言便也替人提、提更多鞋！“的架势。
然而小孩儿提鞋的动作被人从旁轻轻制止了。
彼时面对博言不解的目光，陌千迢理了理门廊上的几双长靴，轻描淡写地咕哝：“有些事，只得为师自个儿背负。”
数年后，博言如今已然是名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了，他既已明白了其中风险，却还是接受了这提议，自愿替流遐苑分劳，陌千迢自然没了继续劝阻的理由，只得拍拍对方肩头表示肯定。
“博言若是心意已决，便至朱玮院去同啼霜长老说一声吧。”
博言朝他笑得眉眼弯弯，行了一礼后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流遐苑。
陌千迢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恍恍有些出神，此时突然听见一阵拍翅声传来，肩头一重，随即便觉颈侧一痛，似是被什么给狠狠地啄了一下。
他偏过头，看见自己肩上站了一只深褐色的鸠鸟，体型圆润，嘴上叼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树叶。
陌千迢取下叶子，伸手摸了摸鸠鸟的脑袋，以示褒赏；肥腴的斑鸠咕咕鸣叫，展翅而去。
信上是先前请他下山相助、处理过诡异稻草人的随安镇郊外梁氏夫妇的字迹；信中写了山下再度异象频发，于是恳请陌千迢帮忙再次确认他们那栋矮房是否安全无虞。
陌千迢本就有些挂怀随安镇的情形，便立即推门走进书房，看见任青山叹坐在案前翻看那几本舆图画册，读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禁微微莞尔，掠过他身旁，开始收拾包袱。
“逑光要外出？”
陌千迢应了一声。
“随安镇外有户人家送了信来，说是近日怪事连连，想让逑光下山替他俩瞧瞧居所四周是否安然无虑。”
任青山搁下书册，兴致勃勃地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恨古长刀。
“正好，梧羁方才正在细看北地舆图，对随安镇近几年新筑的城楼颇有些神往，看来今日便能一睹为快哩。”
陌千迢瞧他那仿佛赏景才是主要目的，而除祟只是顺带为之的兴奋模样，颇是怀念，终是没有出言阻拦，只是也不曾告知柳重云一声，便画出两匹马来，与任青山一同往山下绝尘而去。
头一回收到梁氏请托时，陌千迢领着博言与安言下山，不仅处理了田埂上作祟的稻草人，也画了几张符纸在墙外贴着镇邪，低矮的小屋的确安然无事了半月，但近几日却是又有怪事发生。
年轻夫妻被先前的怪异吓得可以，这回没敢再逞强，赶紧将求助信与陌千迢所赠与的符纸一并抛出窗外。
屋外忽起一阵轻烟，随即便传来几声啁啾鸟鸣；梁氏丈夫大着胆子往外看去，却只来得及看见鸠鸟衔起绿叶，盘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