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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章 断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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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估多日,终于敲定了买家,周生本待得了报酬后孝敬父母,令老人家颐养天年,可没想隔日市井上却出现另一幅一模一样的《夸父逐日图》,还偏偏所有人都说另一幅画才是真的!

    周生不明白究竟一夜之间发生何事,问遍所有原先有意愿收购他画作的人家,却每每不是被拒之于门外、便是口径一致说周生擅自曲解其意,更有甚者直接将他乱棍打出。

    老父老母的医药顿时没了着落,周生失魂落魄,却仍不死心,继续一家家探听过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户人家暗地里说出了实情。

    原是周生这画着实惊天地泣鬼神,周生的身价本该随着水涨船高,可不料消息一出,城内便有一名不义之徒起了歹念,突发奇想,寻人仿作周生笔法,试图用假画来哄骗买家,意图夺取那份极为丰厚的报酬。

    周生闻言愤慨不已,当即便要去找对方理论,却被旁人劝道,对方是垂杨城里恶名昭彰的纨绔,家中势力盘结,得罪不起,城中众人也是因此才明知画作真伪,却始终不敢多言。

    周生替父母治病的美梦毁于一旦,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他单枪匹马迳直寻至纨绔家中,却被按着一顿狂打。

    事后,周生鼻青脸肿欲向官府喊冤,但又总被四两拨千金,至今尚未见到判官一面。

    任青山听完原委,转头问:“逑光,你如何看待此事?”

    陌千迢沉吟半晌,缓缓启口:“作画时,每位绘师于笔势、润色习惯里皆存有许多差异。”

    他道,“不如便让那纨裤与周先生当场作画一幅,不仅优劣立见,且众人皆道真迹的那幅画若真是那名纨裤让人伪造的,他本人不尽然也能仿造出一模一样的画,于细微处肯定能看出端倪。”

    任青山深以为然,当下便有人拿了市井上那真假难辨的画作呈了上来,周生急急则奔回住处,将他所绘的《夸父逐日图》取来,气喘吁吁地双手捧至任青山面前。

    “还望任城主还在下一个公道。”

    年轻的城主应了一声,展开两幅画,摊在柳树下的石案上,朝陌千迢招招手。

    “逑光,来瞧瞧哪一幅才是不可多得的神来之笔?”

    少年弯下腰,凑在案边看得仔细,半炷香后才直起身子。

    “此画构图奇绝,用色鲜明大胆,人物神态流畅自然,堪称一绝。”他指着其中一幅画说。

    “至于这幅,一眼瞧上去虽同前一幅颇为相似,但所用的彩墨并非寻常用于宣纸的水墨,更像是不融于水的墨彩,因此整体来看色彩有些艳俗,描边的线条虽极为笔直,却缺了神韵与灵动,僵硬别扭。”

    “不融于水?”任青山皱起眉头。

    陌千迢颔首:“这般彩墨并不适合用于画纸上,大抵更常被拿来漆于墙上。”

    任青山了然地点头“原是如此。”

    此时,有谁大喊:“任城主,那纨绔在那儿!”

    任青山转身,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拦在那名满脸狐疑的纨绔身前,咧嘴一笑。

    “听闻阁下近日绘了一幅惊为天人的《夸父逐日图》,任某欲以高价收购,可此时案上却搁着两幅相仿的画作,难辨真伪,能否劳烦阁下瞧瞧,哪一幅才是阁下所绘真迹?”

    那纨绔听闻这枣衣的男人愿出高价购买他的画作,自是眉开眼笑,便不再警戒,随任青山走至那一排柳树旁。

    纨绔俯下身,对着石桌上两幅画煞有其事地看了又看,指着那幅劣质的画作说:“此画出自本人之手,另一幅则是有心人为了混淆视听而绘出的粗糙仿作。”

    杨柳之后,周生愤慨地握紧了拳,陌千迢向前一步,挡在周生身前,亦是蹙起了眉头。

    任青山却是一副恍然大悟貌,又接着问:“阁下此画色彩艳丽、鲜明惹眼,市面上极为少见,敢问究竟是用了何种彩墨?”

    那纨绔闻言愣了一霎,随即又堆起笑来,随意地摆摆手。

    “仅是再寻常不过的水墨罢了。”

    任青山若有所思地颔首,弹了下响指,随即便有人端了两副笔砚与宣纸上来,摆在石桌之上。

    “这是何意?”见状,纨裤面色微变。

    任青山摇头,向柳树下的陌千迢使了个眼色。

    “实不相瞒,任某今日不光收购此画,还欲请人画一幅单单只有夸父的图。”他说道,“然而此前亦有另一名先生自称是绘出佳作《夸父逐日图》之人,无奈任某一双俗眼难辨画作真伪,只得劳烦两位先生亲临,并在这睽睽众目之前提笔作画,让城中诸位都瞧瞧,究竞哪位才更精于丹青。”

    纨绔闻言,立即转身想走,却不知何时已被围观的群众给堵在原地,进退不得。

    杨柳树下,陌千迢对周生道:“周先生,请。”

    周生不疾不徐地于石桌前落座,自信地拾起毛笔,很快便开始作画。

    反观另一旁,纨绔跌坐于案边,两眼直直盯着白纸,像是要把纸面瞪出一朵花来。

    任青山见他迟迟未动笔,很是关切地弯下身询问。

    “如何,可是纸笔不趁手?”他问,“不必慌忙,只需画个神态便足够了。”

    任青山说得轻巧,听在那纨绔耳中可太不是滋味了,他不只一次想要踢开桌案、喊来喽哕将周生与那男子都狠狠地打过一顿,再扬长而去,可偏偏身后站了厚厚一道人墙,让他救兵喊不得,跑路也跑不得,只得笨拙地抓起笔杆。

    “那人为何老久都未曾下笔?”人群之中,有人如此疑问。

    “哼,先前百般打肿脸充作绘师,如今自然连一笔都画不出,更遑论要画《夸父逐日图》……”

    细碎的低语传进纨绔耳里,令他不禁咬紧牙关。

    此时,任青山却又俯下身来,朝他问。

    “如何?阁下既然自称画了那幅《夸父逐日图》,如今又怎会画不出夸父来?”

    男子说着这话时,嘴边挂了个讽刺的笑容,纨绔一看,立即气愤地摔下毫笔。

    “那画是城南庙里壁画师傅所绘,你让老子画个屁!”

    任青山直起身子,哦了一声。

    “这画既非出自阁下之手,先前又何故谎称是你亲手所绘?”

    纨绔冷笑一声,朝他伸出一只手。

    “自是因为如此一来,城中那帮冤大头便会乖乖掏出钱来买画!”他道,“这位贵客,您方才不也说要高价收购此画,此话可还作数?”

    群众嘘声四起,任青山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地俯望着纨裤。

    “实不相瞒,任某的金兰义弟于驿城可是被称作妙笔逑光。”他冷着脸说道,“任某平日便看惯那般落笔生花的精妙之作,就阁下这般拙劣画迹,要入任某的眼中,实在还差得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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