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落荒而逃
一时之间,碟子、杯盏和菜着被丢得到处都是,陌千迢赶紧捎起画箱躲到帘幕后,免得又受池鱼之殃。
任青山报复地摔开那些朝他冲来的逐仙楼护卫,用刀柄敲晕了几人,再回过身,一掌拍在施文吴肩头,竟是把对方压得双膝打颤,跌坐在地。
“施前辈,驿城和任某皆不会任人宰割,您若不信邪,大可试试。”任青山昂着下巴,如此对一片狼藉中那独眼的男人说道。
施文昊双手撑地,垂着脑袋瞧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低沉嗓音。
“猁儿难与争锋,日后定要你丢了驿城!”
任青山还想再回敬几句,陌千迢却从帘幕后跑了出来,拉他朝外奔去。
“若让他喊人来,咱们便是插翅难逃了,义兄快走!”
两人夺门而出,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冲下阶梯,闯出逐仙楼大门,没想才刚出了酒楼,后头便传来混乱的脚步及呐喊声。
“驿城任青山!伤了施掌柜,休走!”
任青山当机立断,趁着追兵还未赶上,一把抓住陌千迢,将他拉进一旁的小巷,向前盲目地奔跑、转过几个弯、掠过几个胡同、狂奔过无数街口,绕到另外一条衔接着不那么热闹街道的暗巷,才停下来喘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陌千迢撑着膝头歇息,方想说些什么,外头街巷却传来谁交谈的声响,少年登时自发地噤了声。
“大人,您这悬赏单是不是画错啦?”
“啊?”另一人不耐地应了一声。
“您瞧这儿,写得明明是抓捕两人,悬赏单上却为何只画了一人?”路人不解问道。
“画了任青山,是因其美姿颜,好笑语,红衣短发,极为抢眼可辨。”
负责贴悬赏单的那人解释的说着。
”至于另一人吧,见过的人口径一致,只记得他布衣白衫,眉眼清淡,却再也记不起确切容颜,只怕当场丢到人群里头,也没人能再认得出他是哪一位,不画也罢。”
路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另外那人贴完这处传单,也随即便离开了。
暗巷之中,任青山弯着腰,竟是在勉力压抑着笑声,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花。
而陌千迢一脸无可奈何,心里暗自腹诽,不过是生来平凡些,竞被人寻来当笑料了!
一旁任青山好不容易笑完了,堪堪直起身,在他耳畔压下嗓音道:“逑光莫忧,即便被丢到百万人之中,梧羁也肯定一眼便能认出你。”
闻言,陌千迢心头某处极轻微地一颤,也不知他究竟认真,又或者只是一句调侃罢了,便讷讷地撇开眼。
“那可真是多谢义兄了。”
任青山往少年脑袋上顺手揉了一把,随即揉揉下颌,若有所思:“眼下东坂城上下大抵已贴满悬赏单,看来梧羁暂时是无法露面了。”
陌千迢检视一番自己被弄脏的前襟,摇摇头认命地自画箱中翻出一件披风来遮盖。
“可若不趁此时城防尚未稳固出城,怕是夜长梦多。”
任青山认同地低低应了一声,思索半晌,蓦地抬起头,笑吟吟朝他看。
“梧羁这是没法出面了,可逑光能啊。”
任青山号称力冠人间七十二城,若说由他来枭敌首破敌阵,两人大抵有十足可能全身而退,但就凭陌千迢一副细胳膊细腿的文人身子,要他在敌众前自保谈何容易,可任青山竞是提议让少年去闯关卡,他自个儿则躲在对方的披风及斗篷之下暗渡陈仓。
陌千迢百般不愿,但偏偏想不出别的法子,极端无奈之下只得想办法伪装成是一名云游人间的绘师,慢吞吞地走向城门口,装作打算出关前往其余城镇采风的模样,心口却是怦怦跳得厉害。
事与愿违,守门的卫士似乎是看出了陌千迢眼里的心虚,挥挥手让他到一旁接受额外盘查。
陌千迢无可奈何,只能装做腿脚不便的模样,诓说背后捎着画框和画材,极为缓慢地踱了过去,小心翼翼不让披风掀起,免得任青山的鞋露出马脚。
待少年终于站定后,守关人当即便拉开了长长的披风,底下却只见一个简陋的木箱,里头放着齐全的画材和几张画坏的废纸,让原先笃定肯定能抓个现行的守卫面露不解,那人很是不服,于是便伸手又要去掀陌千迢的斗篷。
“呃!”
此时,陌千迢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惊呼,随即困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面色涨红。
那守卫奇怪地瞧他。
“搞啥呢?”
陌千迢紧紧捂着嘴,蜷缩了下身子。
“昨日的馒头似乎馊的……呃!”他猛地弯腰,一副立刻便要呕吐出来的模样。
守卫听他如此一说,赶紧向后急急退了几步,能离得多远便多远。
“去去去,要吐去外头吐,少在这给老子添乱!”
陌千迢乖巧地点点头,继续捂着嘴,眼角似乎有几滴难耐的泪花,步伐踉跄地朝关外走,少年像是病得急了,隔几步便要停下来干呕,弄得那等待出关的长长行列里,人人对其侧目。
陌千迢离开后,守卫搓搓手,想到适才差些要让那人呕吐在城门之墙上,便觉恶心不已。
可他此时倏地心生一念,为何那自称绘师的少年早不吐晚不吐,偏偏在他动手要掀对方的斗篷时呕出声来?
守卫心下一凛,估摸着自己大概是中计了,赶紧回过头朝城墙门外大喊:“喂,站住……”
可城墙外头哪里还有那披着斗篷的人影?
众人凝神眺望,也只见远方一道黄沙吹起,有谁快马加鞭,转瞬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一出城门,任青山便自陌千迢的斗篷之下钻出,两人急急向郊外跑去。
入城前,两人分明耳提面命地请骆征鸿备好两匹马,可当他俩奔至约好的墙边时,却只看见一只闲闲啃着青草的灰马,好不悠哉。
陌千迢顿时有些崩溃:“咱们不是说了要一人一匹马?骆大哥果然办事不牢固!”
任青山却像是觉得不成问题,身手矫健地翻身上马,随即便把陌千迢提上来放在前头,大掌往马背上一拍。
灰马受了惊吓,撒开蹄子往前奔去。
陌千迢亦是受到惊吓,赶紧将垂落的缰绳握紧。
“太胡来了!”
任青山一把扯下脑袋上的披风,哈哈哈地笑得直拍腿。
“述光作戏,当真精彩绝伦!”他在风声猎猎中大声嚷嚷。
坐在任青山身前的陌千迢只觉他的话语像是惊雷砸在耳边,当真是振聋发聩,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出。
“还不是义兄,你!”
想起适才紧急,他气恼不已。
少年方才遭到盘问时,任青山为了不露马脚,本是蹲着躲在画箱之下,与陌千迢的身躯紧贴在一块。
少年担心自己露出破绽,身子正紧绷,眼看那名守卫要伸手去掀斗篷,任青山在闪躲时,指尖却是意外在陌千迢的腰侧搔痒般地刮了一下。
陌千迢一时不备,惊愕的音节脱口而出,也幸亏他急中生智,危机化为转机,否则只怕任青山真得出来大杀四方了。
任青山还是笑道:“这招声东击西,可真是妙极!”
陌千迢却是觉得丢人现眼,越想越气恼,简直想摔开手里的缰绳,没想恰于此时,任青山抬手揉揉他脑袋,一撑马背跳到前头去,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又说起了驿城的春天和驿城的酒。
陌千迢坐在他背后,虽然还是困窘不已,但望着任青山的背影终究还是又重新扬起了唇角。
“待咱们回到驿城,义兄可得请我喝酒!”
任青山弯起眉眼轻哂。
“酒量差还想同我喝,逑光还得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