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章 交易
“正是。”
陌千迢点头道：“此兽高傲孤僻，又凶狠非常，在下亦是于因缘际会下オ击倒并带回了牠，过程可谓惊心动魄，惊险万分……”
店主一听，赶紧大声道：“可真迷人！仙君大人，您若真要拿回鲛人的簪子，便请用那狮虎来换吧。”
见对方踏进自己的圈套，陌千迢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摆出了很为难的神情。
“这可是稀世狮虎，天下无双，仅此一只，在下着实舍不得。”他一面说着，一面听见兮狂的嗓音在脑海里响起。
“阿迢又想着诓山下人了。”
兮狂哼了一声道：“也罢，吾便陪你演活这场戏！”
陌千迢感激地捏了捏地的小爪，一边听几名年轻人讶异的惊呼响起。
“兮狂跟了您如此多年，师父可不能丢下牠！”博言两手飞快地比划着。
妄言在旁亦是紧绷着脸。
“师兄说得甚是，您带着兮狂一向所向披靡，可不能就此交到他人手里！”
饶离忧则是担忧地蹙着眉头。
“您与兮狂那般亲近，若是被分开了，该有多么难受啊！”
“陌叔叔，您千万别勉强！”任千重赶忙出声，“您舍不得兮狂，这事便当作不曾提过，您方才也说尚未到逼不得已之时，咱们这便再捉几只妖、或寻别的法子，您可万万不能就此将兮狂交出去！”
“可眼下这城里，便只有兮狂的身价能与鲛人之簪匹敌了……”陌千迢如此犹疑说道。
那店主原先还不算完全笃定，但听着众人的对话，此时却是便愈发地肯定这只狮虎肯定价值连城，便清了清嗓。
“仙君，您若是非得取回那柄簪子，便请用这稀有狮虎来交换吧，其他的物什，恕小店概不接受。”
陌千迢闻言，佯作极为不甘愿的模样，把紧紧攀在他肩头的兮狂给抱了下来。
“好兮狂，这全是为了还驿城百姓一夜好眠，可别怨在下……”
兮狂在陌千迢手里抗拒地扭动着身子，但那店主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来一个笼子让男子将那娇小的狮虎给塞进笼里。
“好！好！这下便能说起狮虎的传奇!”
店主迫不及待地想带着铁笼走至店铺后的小房里，却被陌千迢一把抓住了臂膀。
“发簪何在？您不会是想说话不算话吧？”
店主似是一时被狮虎入手的喜悦给冲昏了头，此时才恍然忆起这事，转过身在柜台后头一个异常凌乱的木架上翻找了一阵，这才拿出了一样朱红色的事物，递到陌千迢面前。
“这便是您所说的发簪。”他说着鞠躬将众人送至门外。
“咱们就此货货两清，改日您若是又要寻什么稀奇物什，小店随时恭候您的莅临。”
出了铺子，几人重新往码头的方向走去，陌千迢正借着月光与街灯检视着手里的珊瑚簪子，听见任千重唤了他一声。
“陌叔叔，您将兮狂独自留在店内，当真不要紧？”
瞧见少年关切的神色，陌千迢不禁微微一哂。
“兮狂乃是特别与在下结契过的圣兽，这回请牠屈尊前来的那符纸内灌注的灵力约莫只能让兮狂维持这型态至清晨，待纸里的灵力耗尽，兮狂便能解脱离开了 。”
一众小友这才恍然大悟，想通了为何陌千迢会愿意将兮狂交给一名陌生人。
“原来陌叔叔方才的为难与犹豫，全是为了让店主甘心用簪子来交换兮狂之举！”任千重讶异道
“师父思虑缜密，我等当真望而不及。”博言如此比划。
“但那店主明日一早瞧见笼里徒剩满地符灰，又该做何感想呢？”饶离忧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若是他那般性子，想必随即便能重振旗鼓，将那捧灰烬搁在架上，而后逢人便说他如何历尽千辛万苦得了一只狮虎，却又在隔日发现自焚离去的传奇故事。”
陌千迢说道：“能有这般亲身经历能说嘴，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谈话间，几人走回了大石嶙峋的海岸旁，那名鲛人少女仍在原地戏水嬉闹，一瞥见有人走近，她仰起头来朝众人露出了笑容。
原先负责与鲛人沟通的兮狂不在此，陌千迢便抬手轻抚过正趴在妄言肩上沈睡的小狐脑袋。
“兮怀，醒醒。”
火红色的狐狸昏昏欲睡地抬起头，眼神朦胧，但还是顺从地张嘴对着正倚在大石之间的鲛人尖声地唤了几声。
听见兮怀的叫嚷，鲛郁渐渐显露欣喜神色，陌千迢走上前，将那发簪交至鲛人少女柔软的掌心上 。
鲛郁仔细地端详那柄精致的簪子，确认它毫发无损后，大大松了口气，珍而重之地将簪子收了起来，一边张嘴用人类难解的语言说了几句话。
兮怀歪着脑袋仔细地听，随后起一只爪子按在陌千迢的手上，转答着鲛人的咸激之情。
“鲛郁姑娘十分感谢诸位大力相助，替她寻回了重要的发簪，让她终于能久违地放宽心歇息了。”
陌千迢将少女的话语转述给几名年轻人，众人亦是十分心满意足的神情。
“如此一来虎尾港边的居民也能安然入眠了！”任千重欣喜道。
兮怀又唤了一声，陌千迢凝神去听。
“鲛郁姑娘说这回承蒙诸位关照，大恩大德永不相忘，在离去前，她有一曲相赠。”
鲛人少女半倚在礁石之上，悠扬而略带些愁绪的嗓音掠过海面，被海风给吹得好远。
还是那让人听不懂其意的奇异歌声，但一行人依旧偏着头认真地倾听，陌千迢轻轻拉住兮怀的前爪，便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涵。
那歌里唱的是一个从前的港边故事。
那城里有年轻的城主与和快乐的城民，一名腼腆的绘者，有忠诚的督尉与严肃的长史，南征北讨，还有百姓安稳，歌里提起一场冰冷彻骨的雨，及一座丰饶的大山，最后却咿咿呀呀地唱起一段急促的曲调，描述着一株被染红的银杏、四溢的瘴气与对人间虎视眈眈的奇怪妖异。
最后一段歌声甫落，那鲛女便撇下一头雾水的众人，顾自地沉入水里，想必是返回深海之中了。
返回驿城的路上，几名年轻人不显疲惫地回忆、感叹着当日所见如何新奇，唯有陌千迢始终蹙着眉头，不发一语。
博言心细察觉到他的沉默，便刻意下了步伐，走至陌千迢身旁。
“师父，可有何处不妥？博言能否替您分忧？”白衣的少年两手迅速地比划着。
陌千迢心底隐隐约约对鲛人所唱的那首既像是叙事诗、又像是预言一般的曲子感到有些介意，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不想徒惹徒弟困扰，他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但愿无事吧。”
临别时，饶离忧央着博言替她画画兮狂与兮怀，徐子癸在一旁笑得无奈，妄言也有些不赞同的模样，但博言却轻轻地笑弯了眉眼，两手比划着应下了。
“陌叔叔，您可愿随千重至任府上一叙？”任千重仰头对陌千迢说道。
陌千迢在城门前踌躇地停下了脚步。
天色昏暗，此时即便是向驿城里眺望，也瞧不清城内事物，但陌千迢能感受到城墙内有许多旧忆在呼喊着、想把他拖进记忆及悔恨的漩涡里，而他尚未准备好去面对 。
“时辰已晚，在下不便入城，改日……定会上门叨扰。”陌千迢如此轻声回应。
任千重只得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