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朕愿禅位于潞王
第17章朕愿禅位于潞王
“朕知道了。”
朱翊钧有些无力的说道。
“你先退下吧,朕随后就至慈宁宫。”
张洪微微躬身,“万岁莫让太后娘娘等的着急了。”
“奴才告退。”
张洪一走,乾清宫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朱翊钧在御座上坐下轻抚着上面雕刻的龙纹,又带着几分不舍的站起身来。
“你们都退下吧,让朕自己在乾清宫静一静。”
朱翊钧摆了摆手,带着几分颓然道。
“万岁……”内侍太监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如鲠在喉。
很快,一个个太监鱼贯而出,偌大的乾清宫只有一个万历皇帝朱翊钧了。
朱翊钧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庄而重之一点点换上黑色的衮服,把通天冠举过起,缓缓戴在头上。
八年来的一幕幕在自己脑海里浮现。
“母后,父皇去哪了?”
“钧儿乖,父皇去找你皇爷爷去了。”
“那父皇和皇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们不会回来了,但他们把曾经掌握大明的江山已经交到你的手里了。”
“从今日起,你就是这四海的主人了。”
“答应为娘,做一个明君圣主,再兴大明社稷。”
“钧儿记得了。”
…
“张先生,母后说父皇走了,只剩了我们孤儿寡母。”
“她说,您会辅佐朕治理好大明的江山,对吗?”
“臣必当鞠躬尽瘁,不负先帝和太后的嘱托!”
“为人君者,岂可贪图玩乐!臣请陛下多观史书。”
“陛下,你乃是天潢贵胄,与宦官嬉笑玩弄有失大统。”
“皇上之书法已是登峰造极,然为君不以书法治国,皇上可记宋徽宗乎?”
…
“臣从未有过二心。”
“若是如此,元辅何不还威福于朕?”
“臣何时窃过主上之威福?”
“陛下尚幼,无威无恩,以何震慑百官?”
“朝廷之肱骨重臣,皆是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故陛下无恩以施重臣。
臣僚百官,混迹官场数十年,推诿渎职之辈众矣,无威无以震慑百官。”
“待臣致仕之后,翰林院之官,陛下简拔之,力不从心之老臣,陛下令其致仕,如此一来,朝廷文武百官上下之心皆在陛下。
“
“张先生,朕是不是已经悔之晚矣了?”
朱翊钧苦笑了一声。
“朕负了母后,也负了张先生啊。”
再度整了整冠冕,朱翊钧似是恢复了帝王气度。
“来人,备龙辇,摆驾慈宁宫。”
慈宁宫。
“娘娘,张先生到了。”
冯保躬身进宫禀报道。
“让张先生进来吧。”
李太后道。
不多时,身着红色官袍的张居正走了进来。
“臣张居正参见太后。”
“来人,给张先生赐座。”
两个小宫女抬着一张椅子放在了主座的左侧。
“谢太后。”
说完,张居正便坐了下来。
“张先生,事情冯保应该跟你言明了吧。”
李太后看向张居正。
“臣已知晓。
“张居正的声音不似先前一般永远沉着有力,反而带着些许疲惫。
“吾哪曾想生出来这样不成器的孩儿!”
李太后银牙紧咬。
“今日,吾就要另立潞王为帝。”
张居正也不做声,只是听着李太后说话。
没过多久,翠玉也取回了当日次辅张四维所上的奏章。
“皇上驾到。”
头戴通天冠,身着黑色衮袍的朱翊钧神情肃整的迈步走入了慈宁宫。
“奴婢叩见万岁。”
慈宁宫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地行礼。
“臣叩见陛下。”
张居正也站起身来行礼。
“诸位平身。”
朱翊钧一脸平静,沉声说道。
对于张居正在这里,他丝毫不感到惊讶。
端坐首座的李太后凤目含煞,“皇帝陛下亲至慈宁宫,吾未能远迎,还望皇帝恕罪。”
李太后这带着讥讽的话语,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慈宁宫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朱翊钧神色如常,往前跨出一步,对着李太后跪伏在地。
“是儿臣糊涂,向母后和张先生请罪。”
“请罪请罪,朱翊钧,你以为上次吾能原谅你,这次故技重施,吾还会如此吗?”
李太后直呼万历皇帝其名。
“儿臣不敢。”
原本跪伏在地的朱翊钧抬起头来,双手轻轻将通天冠摘下。
“儿臣自知所言狂悖,已伤母后与张先生之心。”
“肆意酗酒,混于宦官,言失其实,中伤尊长,此朕四大罪也。”
“故朕自去冠冕,愿禅让皇位于朕皇弟潞王。”
朱翊钧平静的说道。
愿禅让皇位于潞王!
谁也没有想到,万历皇帝朱翊钧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番话,让堂上的李太后和张居正等人都恍惚不已。
这时候的朱翊钧展现出来的气度,才是一个皇帝应该有的。
“陛下若是早知此理,何至于此。”
张居正叹息一声。
李太后眼神复杂的看着朱翊钧,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会说出这番话。
本以为这次的皇位更迭还要经历一番波折,但平静的朱翊钧让他们出乎意料。
得了李太后会意的冯保,打开了那日张四维的奏章,朗声读了起来:
“臣内阁次辅张四维谨言:潞王殿下年少聪颖,久与慈圣太后教导,如登大位,必为一代明君圣主。”
“故臣请立潞王为新帝,再开新朝气象!”
听完了奏章的朱翊钧站起身来。
“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高皇帝创业垂十五年,定鼎中原,扫除残元,恢复中华……朕姿驽钝,不可久御天下,恐黎民不治。
神器不可一日无主,天下尊位不可虚空。
朕今便逊于别处,归帝位于潞王,推圣与能,眇符前轨。
钦此!”
“请陛下用宝。”
张洪捧着那道禅位的圣旨,慈宁宫管事太监捧着盛放玉玺的木匣对朱翊钧说道。
朱翊钧微微颔首,伸出手来取出了那方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
蘸好印泥之后,朱翊钧对着圣旨盖了下去。
“圣旨成。”
冯保高声道。
“即刻发往内阁,传送天下!”
朱翊镠不知何时站在了慈宁宫的门口。
“母后,张先生。”
“皇兄……”
用完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的朱翊钧身上却是多了几分洒脱。
看着朱翊镠,朱翊钧笑着说道:“皇弟来了。”
“让皇兄再叫你几声,等到圣旨传诏天下,祭告完太庙的列祖列宗之后,我可就得称呼你为陛下了。”
朱翊镠想过朱翊钧退位的场景。
万历皇帝会是愤怒,会是不甘,会是怨恨。
但他独独没有想到,面对的是这样洒脱的朱翊钧。
朱翊镠神色复杂的看着朱翊钧,“无论何时,陛下都是臣弟的皇兄。”
“皇兄可用过午膳?”
朱翊钧摸了摸肚子,“莫说是午膳,早膳都没用过。
皇弟不言,朕还未觉得有些饿。”
朱翊镠看着皇兄朱翊钧的帝王气象,笑道:“皇兄可愿赏脸与臣弟共用午膳?”
“若是母后同意,朕就去。”
朱翊钧又抚了抚肚子。
朱翊镠看向李太后,躬身道:“娘娘,臣请陛下共用午膳,望娘娘应允。”
这是朱翊镠第一次用这么郑重的语气。
李太后看着这兄弟俩,忽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且去吧。”
“谢娘娘。”
朱翊镠和朱翊钧一同行礼。
“皇兄多长时间没有与臣弟一同吃午膳了?”
“许久了吧……是为兄的不对。”
“那皇兄今日可要自罚三杯了。”
一听自罚三杯,朱翊钧脸色一僵,“镠儿啊,为兄与你商议一下,可否一杯?
现在为兄的头还疼……”
两人肩并肩走着说着,从慈宁宫的众人视线里渐渐消失。
“这权力究竟是何毒药,让我原本聪慧温和的钧儿如此?”
李太后三分带怒七分不解。
“臣惶恐。”
张居正起身。
侯立在旁的冯保也在苦笑着,自己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督公了,还想要什么权力呢?
被权力欲望迷失双眼的冯保看着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
来到朱翊镠小院的朱翊钧充满了好奇。
“皇弟,这是何物?”
朱翊钧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几张图纸。
“那是臣弟拿炭笔画的设计图,有些简陋了。”
朱翊镠拿着茶壶走了过来。
“设计图?”
朱翊钧饶有兴趣的看着。
“这莫不是火枪的图纸?”
朱翊钧盯着看了一会儿问道。
沏好茶之后,朱翊镠便一人倒了一杯。
“皇兄慧眼如炬,正是火枪。”
朱翊镠笑着说道,“皇兄请用茶。”
“不是朕矫情,是你这茶泡的太简陋了。”
“皇兄!臣弟未习茶艺,做不得那些。”
朱翊钧指着玉杯里的澄澈的清水,“那你好歹等茶叶泡开了再往外倒啊。”
坐下的朱翊镠猛然尬住。
“你讲讲这火枪怎的与朕见的不太一样?”
朱翊钧显得很感兴趣。
“我大明朝从太祖高皇帝征战四方起,就应用火器。”
“这火枪虽然杀伤力不小,但炸膛的风险也是极大的,所以火枪在我大明军队并未有很高的普及率。”
朱翊镠侃侃而谈。
“火药前装,险之又险。”
“无法连发,贻误战机。”
“此二者就是现在大明火枪最大的弊端。”